要不是秦总先提，陈莹就算有渠道获取这个信息，也没胆子越过五谷丰登的一众领导找自己上级的上级的上级汇报要人。
但是谁也说不好找派遣的事言总会不会同意，于是陈莹就试探说要不要先提两个比派遣更过分的要求。
比如一下招十个人。
比如涨工资。
她总不会一个都不同意吧？
当然，陈莹还抱了点私心，万一言总同意集体涨薪，那不是更喜闻乐见吗？
听说陈莹要找派遣，小郭——陈莹要叫“郭哥”——倒是没像要招聘账号时那样支支吾吾，很干脆的给了陈莹几家常用的派遣公司负责人联系方式，
和五谷丰登差不多规模，甚至规模还要更大的公司，来和陈莹谈生意的都是公司老板。简单对比一下，就是桌子对面坐了一排王总，然后陈莹还占据着谈判的主动权。
惶恐的同时陈莹又有些迷茫，五谷丰登，真的有被蓝天智能收购的资格吗？
陈莹的疑问让张舒欲言又止，最后发出了“唉呀”一声。
“你知道陆总为什么要离职吗？”
“好像是因为和王总观念不和，吵了一架。”
“我实话跟你说吧，陆总听到消息，国企要改制，蓝天科技的子公司明年开始都要自负盈亏，陆总觉得这个时期我们和蓝天智能的事不一定能批下来……”
“不能批？”
“对，你以为为什么我们所有的工作对接都推进的这么困难？就是因为收购报告直到陆总走之前蓝天科技都根本没批下来——现在批没批我不知道哈，反正陆总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
“陆总觉得这个时候五谷丰登应该有所保留，不能把注都下到蓝天智能身上，但王总铁了心想搏一把，一点后路都不留，还想把办公楼卖了投资蓝天智能新成立的智慧城市子公司……”
“子公司？不说是事业部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陆总也没详细讲。反正就是陆总觉得五谷丰登现在前途不明，这才离职的。”
陈莹这才明白，为什么陆怡走之前给自己留了一段奇奇怪怪的话。
为什么王总说他要赌一把，赌赢了是他的运，赌输了是他的命。
为什么她在蓝天智能做的所有推进工作都实行的那么困难。
那蓝天智能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为什么这些事情陆怡一个字都没跟自己透露呢？
陈莹不知道。
如果五谷丰登最后真的没有被蓝天智能收购成功，放弃了多年维护起来的资质，遣散了那么多建造师，裁掉了那么多员工，停止自己接项目那么久，还卖掉了办公楼的五谷丰登，又该何去何从呢？
王总为什么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呢？
不对，不是他不想留，而是他没法留。
裁员、用蓝天智能的资质投标接项目，甚至可能包括给新公司投资都是蓝天智能的要求，只有完成了蓝天智能的条件，收购的事情才有可能继续往下推进。
要么继续苦心经营一家百来人的小公司，要么冒险一步登天。
人活着哪有不冒险的呢。
王总都50多岁了，现在还不冒险，难不成要等退休？
张舒又犹豫了一会，才接着道。
“陈莹，我可能……也要离职了。”
陈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找好下家吗？”
“有人给我介绍了一家公司……好吧，其实就是陆总的新公司，她问我愿不愿意过去帮忙。”
“这样啊。”
陆总邀请了张舒，为什么不邀请她呢？
“其实新公司也不大，主要是离我家近，走路就十分钟。我想着中午也能回去，照顾家里方便。给我开的工资也比现在的高一点。”
陈莹回过神。
“那挺好的啊，我觉得可以考虑。”
陈莹以为至少徐志强会和她一样因为张舒的离职而伤怀，没想到徐志强听说之后也只感慨了一句“各人有各人的选择”。
陈莹突然惊觉，以前总是跟她和张舒一起吃饭的徐志强，原来自从陈杭离职之后就很少再和她们凑在一起了。
“那又怎么样？”
周扬暂停了游戏，皱着眉头满脸不解地看向陈莹，表情有点臭。
“你喜欢那个徐志强？”
“……”
陈莹无语。
“你有过那种感觉吗？就是……就是你身边的人好像都会慢慢离开一样，永远都在经历离别。”
“……不太明白你在忧郁什么。陈莹，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陈莹叹了口气。
也许人生就是一扬又一扬的离别，只不过二十二年前是三年一次或四年一次集中而盛大的好聚好散，二十二年后遍地都是离别。
不需要你学着去习惯，反正最后一定会习惯。
招聘劳务派遣人员并没有如预想的那种解决五谷丰登的问题，反而带来了更大的问题。
五谷丰登给普通工程师的工资是一个月四千到四千五，极少数优秀的能给到五千。而秦总和陈莹聊了三家派遣公司，没有一家的薪资包报价低于六千。
虽然薪资包还包括了单位缴纳的那部分社保和派遣公司收取的管理费、福利费，并不等同于派遣员工的薪资。
但细细算下来，蓝天智能劳务派遣的工程师一个月工资大概也有五千左右。
这还是最低级别的。
派遣员工工资比正式员工还高，而水平却不如自己的员工，这可怎么整？
秦总的大光头愁得更光了。
他没法再和劳务派遣公司谈，而是转头去了王总的办公室。
那边怎么谈的陈莹暂且无法得知，她最近挺忙，除了五谷丰登日常的人事行政工作，和蓝天智能艰难的对接之外，她还得卖房。
张舒走之前陈莹一直觉得卖房是王总对她的一个考核，所以在这件事上下了大力气，但张舒走后，陈莹又有些犹豫了。
对接推进的有多难，她比张舒更清楚。
现在把房子卖了，对五谷丰登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