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莹和王菁一块下楼吃午饭的时候，一位中年女士正站在大厅外等她。

    和王菁说了一声，陈莹朝她走去。

    “一起吃个饭方便吗？”

    陈莹点点头。

    该来的还是来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

    “知道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吗？”

    陈莹点头：“我知道，您觉得我和周扬不适合，想让我和他分手。”

    从周扬说家里一直想让他相亲开始，从过完年周扬却没有按他年前的计划求婚开始，从过年的时候周家不冷漠但也不热情的态度开始，她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周母似乎没想到陈莹说话这么直白，她喝了一口茶，才又继续道。

    “我对你其实没什么意见。”周母放下茶盏，“我调查过你的背景——可能有点失礼，但这是必须的——你私生活很干净，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在学校的时候成绩中上游，工作也挺努力。父母是普通工薪阶级，家里也没有什么极品亲戚，虽然性格有点倔，但是年轻人嘛，可以理解。如果只是做朋友，我并不反对，但周扬已经到该结婚的年龄了。”

    周扬比陈莹大半岁，再有一个月就26了。

    就算从现在开始寻找适合结婚的对象，分手、恋爱、见家长、筹备婚礼……一套流程走下来也得一年左右。

    所以，周母觉得到时候了。

    陈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

    她从大学时候就很清楚自己和周扬不合适，不管是家庭，还是性格。

    只是时隔多年再见，那四五年积压的感性最终还是压倒了理性。

    陈莹笑了笑。

    “小说里男主角的妈妈打发女主角还要花五百万呢，您打发我想用什么？就这一句话就想让我退出？”

    “你不愿意，我理解。我换个更容易理解的说法吧。”

    周母又想了想。

    “我同事A的儿媳妇，只是小康之家，但是她会三门外语，精通四种乐器。同事B的儿媳妇，舞蹈大赛金奖，同时写的一手极好的毛笔字。周扬伯伯的儿媳妇，虽然没有什么才艺，长相家境也很普通，但她是高考状元，清北本科，牛津全额奖学金读的研，结婚前就能靠自己拿到百万年薪。”

    周母每举一个例子，陈莹的心就沉一分。

    她一直知道自己和周扬有差距——阶级上的，家境上的。可当周母抽丝剥茧将这些差距背后代表的东西一条条具象化的时候，她才猛然醒悟自己和周扬的差距到底在哪。

    刨去所有的外在因素，她本身也不够优秀。

    她想起大学时何月说过的话。

    “刚开学的时候男生那边找周扬挑战下棋，从象棋围棋到西洋棋车轮战，三十多个人没有一个下赢他的。”

    “周扬高一的时候就代表我们学校参加全国青少年英语大赛，还上过电视呢！”

    “周扬高中毕业参加环法自行车赛，还得奖了呢。”

    “周扬……”

    而她，有什么呢？

    陈莹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明白，我拿不出手嘛。”

    周母沉默了一下。

    “我也不是一个特别迂腐，有门户之见的人。但你觉得，和她们相比，你有什么优势呢？我知道周扬喜欢你，但你也该知道，周扬从小就很受欢迎，整天被那些优秀的女生包围，你觉得他对你的喜欢能维持多久呢？”

    “我知道，周扬和我说过，从三月份开始家里就在安排他和其他同类人相亲，但是他都拒绝了，他一次也没去过。”

    “对，我们安排的相亲他确实一次也没去过。周扬是个好孩子，他对你很坦诚，对你们的爱情也很忠诚。”

    周母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

    “但他也是个孝顺的孩子，从来不会拒绝陪母亲去看音乐会。”

    陈莹猛的抬起头，就见周母笑了笑。

    “非常优秀的年轻小提琴家，书香门第，周扬也承认她的小提琴拉的非常棒，他们会有很多共同语言的。”

    原来“相亲”居然也是幌子。

    只是周母心仪儿媳妇的对照组、踏脚石。

    是啊，像周家父母这样的人，想要安排儿子的婚事，怎么可能用相亲这么简单粗暴还容易让人逆反的方式？

    “你是做人力资源的对吧？”周母再次开口，“我可以帮你在相关部门安排一个对口的岗位，在体制内找个投缘的同事一起过日子，生活会容易很多。

    “我还是要对你说声谢谢，至少这两年周扬都过的很快乐。如果要提分手，我希望你至少不要用让他太伤心的方式。

    “毕竟那也是你全心全意爱过的人，不是吗？”

    傍晚六点，陈莹没有加班，准时关掉电脑收好东西下了电梯。

    周扬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那是她十年的工资都买不起的。

    “你妈妈来找过我了。”

    周扬猛的一个急刹车，身后响起了一大片的鸣笛声。

    “她来找你干什么？”

    “你别把车停路中间。”

    周扬咬着牙把车开到了路边停下。

    “我妈来找你干什么？”

    “这个问题你不应该去问她吗？”

    周扬又咬着牙拿出了手机。

    “行了，不用找她。她是来劝我跟你分手的。”

    “她怎么还拖我后腿呢！”周扬气的锤了一下方向盘。

    “但我觉得她说的话挺有道理的。”

    “哪里有道理了！”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之间的差距？”

    “没有！”

    “家庭背景的差距、经济实力的差距、成长环境的差距、生活习惯的差距、消费观的差距、生活状态的差距、思想上的差距……”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还有，面对问题时解决态度的差距。你不觉得你太幼稚也太理想化了吗？”

    她能接受周扬有缺点，也能接受他们有差距。但陈莹不能接受的是，周扬在面对他们之间问题的时候，拒绝和她沟通。

    世上没有完美的恋人，只看他的缺点在不在你能忍受的范围之内。

    周扬呵呵一声。

    “认识八年，在一起两年，现在嫌我幼稚了。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没有相处过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陈莹，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今天我妈来找过你，你可能心情不太好。你生理期还快到了，情绪容易不稳定，所以你今天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过，我妈那边我会去跟她说清楚，分手这两个字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