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知道她是所有员工中最刺头的那个。

    不仅刺头，还天天闲的蛋疼加班研究劳动法。

    “降薪是肯定要降的。”

    杨佳慧一开口就定下了基调。

    “你也不用扯什么降薪属于劳动合同重大变更，我知道你懂劳动法，还专门去考了证。但是第一，我们劳动合同工资写的一千八，第二，这次降的是补贴。补贴属于公司给员工的额外福利，现在公司经营状况不好，有权力取消，这个不违法。”

    果然个人的智慧是有限的，而做到一定规模的公司早就把很多风险都扼杀在摇篮里了。

    她可以阻止公司变更她的薪资结构，不给她绩效，但是没法阻止公司取消全勤、餐补和企业文化奖金。

    六百块呢。

    陈莹深吸了一口气。

    “杨经理，公司搞这么多不就是想变相裁员吗？我可以走，只要按劳动法给我N+1的赔偿就行。”

    杨佳慧面色不变。

    “这不是裁员，公司没有想裁员，只是减少了补贴的发放，希望能和大家携手共度难关。”

    不上钩啊。

    是啊，能做到经理的人，当然比她经验更丰富。

    “是不是裁员我们都心知肚明。杨经理，七月份是业务部门员工，八月份轮到我们这些普通HR，九月份又会是谁呢？如果我们能争取到赔偿，开了这个口子，你们再争取赔偿的时候不是会容易的多吗？你可是有十年司龄啊。”

    杨佳慧有些意外，这次顿了一会才接上陈莹的话。

    “你能为我考虑，我还挺感动的。”

    “上次签协议，你暗示我们有什么想法都写上去的时候，我就知道其实你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杨佳慧的眼神有极短的一瞬间变得古怪，然后又飞快摆了摆手。

    “你出去别说是我说的，那都是你们自己的想法。”

    “是，我的想法就是让公司按照劳动法给赔偿。”

    杨佳慧唉了一声。

    “你态度这么坚决，我也没办法。我会再和公司反馈，但是什么结果我也决定不了。”

    “我明白，谢谢杨经理。”

    杨佳慧去总监办公室汇报的时候，赵昊趁机把陈莹叫去了楼梯间。

    “我今天录音了，但是感觉没什么用啊，她根本不承认是裁员。”

    “我也是。”

    杨佳慧不仅有防备，甚至陈莹怀疑她还想反过来抓她们把柄。

    “那怎么办？你还要和公司耗下去吗？”

    “你不会想叛变吧？”

    赵昊纠结了一会。

    “我吧，昨天接到了一份OFFER，各方面还行，不想耽误报道时间。”

    赵昊如果也退出，这扬仗就变成了陈莹一个人的战斗。

    只是人数减少之后会给聚能继续拖下去的信心，还是会让公司干脆的给钱走人，这个陈莹也不知道。

    “你入职时间谈的什么时候啊？”

    “我说的一周左右。”

    今天是八月十五，杨佳慧约人谈话的频率差不多是两天一次。陈莹想，这周五，最多下周一，应该就会出下一轮结果了。

    “要不你再等等？不是还有一周嘛，再看看情况呗。之前新员工离职的时候不是今天提明天就走了，反正我们也没工作要交接。”

    赵昊最终还是被陈莹说服了，事情的进展也没出乎陈莹的预料，到周五这天，杨佳慧又单独将赵昊叫到了面试间。

    这次谈话的时间有点长，只是谈完之后，不管陈莹怎么问，赵昊都不肯告诉她结果了。

    陈莹有点烦躁地看着赵昊含糊其辞的回复，不明白自己的战友怎么突然之间又变卦了。

    公司许了他好处？还是被威胁了？

    陈莹还想再旁敲侧击一下，却不小心点进了另一条刚刚弹出来的新消息。

    【池晓】：今天有空吗？

    【陈五五】：有事？

    【池晓】：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这个关头她根本没心情吃饭好吧。

    陈莹把手机锁屏放到了一边，不想回消息。

    只是没过几秒钟手机提示音又响了，陈莹叹了口气。

    不是吧，这么风水轮流转的吗？现在轮到池晓对她死缠烂打了？

    【宋辰】：你的交接还顺利吗？

    陈莹瞥了一眼，然后飞快将手机握在手里，霹雳吧啦按起了键盘。

    没过几秒钟，又赶紧把自己打的字都删掉。

    不是，她有病吧？

    她和新老板说那些干嘛？

    陈莹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陈五五】：老板放心，九月可以正常到岗。

    【宋辰】：九月初我要去外地投个标，你来的那天我不确定在不在公司。你方不方便这周末或者下周末抽个时间，我请你吃饭，顺便和你介绍一下另外两个合伙人？

    陈莹翻了翻日历。

    今天17号……嗯？还是七夕？

    陈莹后知后觉，所以池晓刚才约她今天吃饭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陈五五】：下周天中午可以吗？

    【宋辰】：好，十一点在公司见。

    陈莹和房东阿姨说了一下准备月底搬家的事，另一边，杨佳慧的第三轮谈话比陈莹的预期要晚了很多。

    周一赵昊没有来公司，周二下午，快到下班的点，杨佳慧才把陈莹叫进了面试间。

    “我和总监据理力争了很久，刚刚她才终于松了口。陈莹，N+1是不可能的，但是出于人道主义，公司可以补偿你一个月工资。”

    是，N+1是不可能的。

    也许部分外企和大厂有，但小企业、民营企业，就算要赔偿，HR也会想方设法把赔偿的金额往下谈。

    维护公司的利益才是HR的岗位职责。

    这份工作原本就是很矛盾的。

    “你不要嫌少，一开始总监说的是三千，我和她争取了很久才拿到这个数字，你就算再僵持下去，就算再拖一两个月或者劳动仲裁也不会比这个数字多多少，而且很可能还会有其他变故。不如早点把事情解决，趁着金九银十好找新工作。”

    如果能不走劳动仲裁就把问题解决当然最好，毕竟陈莹并不想给自己留个仲裁记录，也不想恼羞成怒的聚能给她新公司打电话讲她的“案底”。

    陈莹谨慎道：“一个月工资，具体标准是什么？”

    杨佳慧也没多说，直接把一份离职协议推到了陈莹面前。

    根据陈莹过去十二个月的平均工资，补偿她七千元。

    今年陈莹的工资基本都在7K以上，但是去年只有四五千，所以这个过去十二个月的平均工资还不是算的实发，而是税前应发。

    看得出来杨佳慧确实尽量帮她争取了。

    只是离职协议还有一个补充条件，陈莹不得透露这份协议的存在，更不能告知任何人补偿的金额，否则视同违约，公司有权利追回补偿金。

    陈莹恍然，怪不得赵昊从周五谈完话就不太搭理她了，原来已经拿钱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