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锁的房子》

    林泊简一边摆弄他的手，一边继续哄：

    “我们小温总想要什么礼物啊？衬衣还是香水？要不要买个表带送你？你不是说最近喜欢用表做装饰吗，墨绿色的怎么样？好像比较衬你。”

    他原本想坦白的，他想跟对方毫无隐瞒地在一起的，可林泊简在他跟前将那些哄他开心的话来回反复地说。

    眉宇间透着的殷切和那双在注视他时永远澈亮的眸子，让他心生胆怯。

    似乎他是某种披着精致皮囊不能见光的怪物，却被人追赶到太阳下，灼热的光照让他皮肤溃烂，肺腑发疼。

    他忽然就不敢了，不知道是第几次像个胆小鬼一样缩回壳子里躲避着，仿佛这样的岁月静好本就不属于他，全都是如空中楼阁与海市蜃楼。

    一旦稍稍惹来一点风波，就会顷刻间消失。

    “我……”

    他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却也无法再说更多。

    尾音仓皇短促地消失在空气中，好像有人用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捂住他的口鼻，令他被迫失声。

    一如他心里那时不时窜出来拷问自己的良知和不了了之的勇气，不是来得太晚，就是半途而废。

    林泊简仔仔细细地将护手霜涂好，这是他挑的，抹完很快就变得干爽，一点儿也不黏腻，味道淡淡的，得凑近了才闻得到。

    他握着温向烛的手心，放在自己的心口，依旧是清亮又柔软的眼神，很歉疚地说：

    “对不起，但我真的很快就回来了，不会太久的。”

    温向烛心口都灼痛，这声对不起无论如何也不该从林泊简的口中说出来。

    他是这样的浑然不觉，一颗心都袒露在自己眼前，明晃晃地写着我爱你。

    他越是这样，温向烛就越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事实的真相是：爱上林泊简完全是他计划之外的事情。

    他不曾预料到这种结局，他本想和对方来一扬无聊又游刃有余的暧昧游戏，但事情的走向完全失控。

    他对林泊简说了一个又一个谎，他不能说这是无心之失，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是心怀鬼胎。

    可这话听起来那么残忍，他没办法，也做不到坦白。

    温向烛将那些后悔的话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但都不能抹去他曾经的隐瞒和欺骗。

    甚至到了现在，他还在隐瞒。

    他无法对自己的爱人做到开诚布公，因为那意味着他需要承担失去林泊简的风险。

    他知道风险可以规避，但这并不代表规避之后带来的风险程度也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不要表带。”

    他回握住林泊简的手，声音很低，以至于他没有听得很清楚，于是发出疑惑的询问声，低头去寻温向烛的脸。

    却只看到对方被睫毛遮住的眼睛，辨不清情绪如何。

    “我不要表带。”他尽力平复心情，“不要礼物，我不缺什么。”

    俯身趴在对方胸膛，耳朵贴近对方心脏的位置。

    林泊简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像是心里装了一件很没有着落的事，让他的爱人始终不能安心。

    他有点担心，但又怕这是他无端的猜想，突兀地说出来会让对方觉得唐突。

    于是他选择将温向烛揽进怀里，即使他比温向烛小两岁，但这种事他仿佛天生就能做得很好，整个过程流畅又极具耐心。

    温向烛进入深度睡眠之前，似乎迷迷糊糊地听到对方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具体内容，但记得那道声音是很和缓又珍重的。

    林泊简说的是：“不要怕。”

    手指和掌心被他用力地来回搓洗，已经布满了很多交错繁复的红色印痕，虎口被他划出一道很浅的划痕，渗出一点点血珠，很快被水流冲淡。

    又是这样。

    他木着脸关掉水龙头，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将两周一次的心理咨询改成一周一次。

    温向烛想：他应该是有一点小小的焦虑症，或许只有一点点，他不是很愿意将自己形容的很糟糕。

    这是他今晚第几次想起这个人了？第二次还是第三次？亦或是更多？

    温向烛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对于这四年里的小温总而言，是一件很稀奇的事。

    从前，他总是不允许自己过多地想起那个人，只是偶尔一次的想念也会让他感到不安。

    作为一个合格的替代品，他只需要在自己想念正品的时候短暂地出现一下，一解他的相思之苦就可以了，再不需要他做别的事。

    后来，等到他真的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林泊简的时候，他又不敢承认，每次看到对方澄澈纯良的眼睛时，总让他避之不及。

    以至于他那次，足足躲了林泊简大约半个多月的时间。

    后来想起这件事，他又总是后悔，如果早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只有那么一点儿，他就该好好珍惜。

    温向烛偶尔也会感慨，自己似乎总在后悔，后悔那些本该认真对待却被他毁之一旦的人和事。

    可惜这世上终究没有后悔药可以卖，他也早就失去了可以弥补的机会。

    他洗漱完之后，很有耐心地将头发吹干，换上睡衣上床睡觉，唯一令他觉得不太满意的是，他今晚关灯的时候已经22：09了。

    比说好的“10点之前上床睡觉”要晚一些，真可惜，他按灭手机的那一秒，在心里很轻地说了句“对不起”

    至于他和谁说好了，又在跟谁说对不起，温向烛不愿意说出来，他的情绪总是被很妥帖地隐匿起来。

    他睡觉时，卧室的门会开一条缝，暖黄色的灯从缝隙里渗透进来，光线铺成一条浅色的河，蜿蜒到床尾的地板，光线由强到弱，然后消失。

    温向烛在这样的环境里安睡，没有人可以窥见他的模样，唯有这里才是他能够依赖生存的安全区。

    林泊简后来没有机会告诉他，其实在那个令他感到惴惴不安的晚上，温向烛最后是趴在他怀里睡过去的。

    正处于睡梦中的人依旧握着林泊简的衣服，混着柑橘护手霜的味道，绕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

    林泊简没什么睡意，他不敢大幅度地活动，生怕惊扰了温向烛的睡眠。

    他喜欢的人睡眠质量实在不怎么好，俩人刚搬到一起住的时候，温向烛平日里总是对他淡淡的，社交软件上的消息时常石沉大海。

    林泊简是个十足的恋爱新手，何况还是跟一个男生谈恋爱，这在他之前的人生里是想都不敢想的。

    身边最亲近的朋友曾目睹过他为了温向烛一个简单的举动就茶饭不思、心神不安的状态，还曾委婉提醒过他不要一头栽进去。

    但林泊简觉得温向烛这个人太好了，他没有什么可以拒绝他的筹码，也没有抵抗对方初遇不久后望向他的眷恋眼神，从那人口中说出的一声又一声“哥哥”和“喜欢”。

    林泊简不是粗心大条的人，他曾不止一次从对方的称呼中听出来一种稍显陌生的情绪，是虚空的、落不到实处、飘渺至极的。

    后来，他将温向烛前期展现出来的浓烈和后期表露的平淡解读为别扭，他连语气稍重的词都舍不得用在他身上，好像在对待一个不善言辞的孩子。

    他会发出这样的感慨，是因为某天，他在练舞室里一直待到晚上十一点半，回到家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担心洗漱的水流声会吵到温向烛休息，林泊简是在酒店洗漱完之后才回家的。

    当他带着些许倦怠和疲惫蹑手蹑脚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