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鲁达
林泊简的长相但从外貌来说,和温向烛这几年数次梦到的几乎没有分别,但当他真切地出现自己面前时,给人的感觉却远不像梦里的热烈。
他很难界定这种感觉的差别之处在哪里,但很直观的,这个人实实在在地站在你面前,和你记忆中的人拥有完全相同的一张脸。
不用谁告诉,你就可以完全察觉到——
不一样的,就是不一样的。
这是林泊简,但却是跟他全无关系的林泊简,在自己面前挽着另一个人的胳膊。
却在望向他时,陌生至极,极其平淡,他看不出对方的情绪如何。
“江先生和朋友出来玩儿啊。”
他的视线没有在温向烛的脸上做过多停留,反而在扫过一旁坐着的那个男生时有所停滞,只一瞬,便挪开了。
继而他看似轻松地笑了下:
“那我就不打扰了,先带我朋友走了。”
温向烛的神色有些仓促无力,但由于房间内光线不怎么充足,林泊简和他隔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并没有看清楚。
也没有捕捉到他身侧两只握紧的手。
仿佛血液都凝固,以至于他手心冰凉,冒出冷汗来
舒望对他们之间的风起云涌感知迟钝,他脑袋有点痛,借着林泊简胳膊上的力勉强站稳了。
他说话的声音也很轻:
“哥,我来的时候没开车,刚刚和同事喝了酒,麻烦你送我到小区楼下行吗?”
林泊简语气很平淡地回答:“我没开车,但是可以帮你叫网约车。”
“也行,那我们……先回去跟同事打声招呼再走行吗?”
“可以。”
两人说话的声音逐渐淡去,林泊简依旧一只手扶着舒望的肩膀,那距离其实并不越界。
包厢的门被关上,一切归于平静。
江淮止的眼神紧紧锁住温向烛,发觉这人背影僵硬,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
过了几秒他终于混沌地坐回沙发,后半程一言不发。
韩扬对于温向烛和林泊简之间的事并不知情,他们两个总共在一起两年,时间并不长久,知情的人只有江淮止和之前一起聚餐的两三个朋友。
韩扬正想拿过麦克风唱歌,温向烛却倏地站起来:“你们继续,我先回了。”
说完便拎起那瓶青提栀子,抓过外套,大跨步走出了包厢。
“怎么走了啊?”
韩扬在后面喊了一句,但话音未落就被关门声隔绝在内。
江淮止见怪不怪地按亮手机屏幕,瞅了眼时间,9:35了。
难怪。
温向烛出了包厢,电梯上的数字显示在6楼,于是他选择了走楼梯。
今晚的冲击有些超出预期,甚至是意料之外,他毫无准备。
人大约是见不到了,温向烛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他没和烈酒,但身上已经沾染了明显的酒气。
这人的面色已经不能用单纯的难看来形容。
他在用很平静的表情发泄心中堆积已久的情绪,可那些情绪太繁重。
他分不清这到底是是难过还是惊喜亦或是其他任何可以用积极、消极这样的词语可以囊括的东西。
他走到酒吧大门的位置,视线定在不远处无法移开,他意外地发现林泊简还没有离开。
在一片寂静的夜色中,他的背影看起来透着些凉意。
他的身边没有其他人,温向烛朝四周看了看,刚刚那个男生也不在这里。
林泊简稍稍侧过身体,这个视角很奇妙,他但凡再偏移那么一丁点儿,就可以扫到温向烛的身影,但他停了下来。
接起一个电话,手机被放在耳侧的位置,他嘴唇张合着,在说些什么。
温向烛得以利用这点时间观察他的变化。
他的容貌和以前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这让他感到一阵恍惚。
林泊简的头发一直都是纯黑色的,即使在他做艺人的那几年也没有漂染过,最多做个发型,私下里他一直都是碎发微分的时候偏多。
现在,他的脸部轮廓变得更为利落分明,低头说话时,内双的眼部特征就会变得更为明显,眼皮向下轻垂,在夜晚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柔和又温暖。
温向烛的目光停留在某一处,他看得不大真切,情不自禁向前走了两步。
这下确定了,林泊简的的脸上多了一颗痣,位置稍稍偏离眉心,偏向左边的位置,离眼皮很近。
那颗痣颜色很淡,但以前是从来没有的。
他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收回口袋时看到了站在自己侧后方的人,视线落到温向烛身上时带上难以估计的分量。
那是很短暂的一瞬间,但温向烛还是注意到了,这人收回手机的动作在那一刻变得迟缓而不自然。
他迟疑着,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现在的境地可谓进退维谷,但如果他不作出任何举动,恐怕下一秒对方就会转身离开。
温向烛只给了自己三秒的犹豫时间,他在心里计数。
时间一到,林泊简还没走。
于是他调整了下呼吸,试探性迈出第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直到他在对方面前不到两米的距离停下。
在他们还没有分开的时候,他的脸还带着一点轻微的肉感,那时候他很喜欢揉对方的脸颊,现如今,那种感觉已经有些被淡忘了。
林泊简看起来比他表现得要坦荡得多,既没有躲避他的视线,也没有临阵脱逃,反而很平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尽管温向烛没有立刻抬眼看他。
夜有些凉,他回家的时候应该还来得及在10点之前睡觉,假如洗漱的动作再快一点的话。
这也就意味着,他还可以在这里同林泊简多磋磨一点时间。
那也挺好。
“……你朋友呢?回家了吗?”
沉默总让人感到尴尬,挨过那几秒后,他率先发问,只是声音有些虚晃,问完才缓缓对上林泊简的眼睛。
林泊简没有什么反应,很稀松平常地回答:“嗯,车刚离开。”
他的音色有些轻微的变化,不似从前那般轻快,倒是多了几分沉稳。
温向烛有些难过,林泊简的变化越多,就意味着他错过的东西越多,他有点遗憾。
他们之间的交流太安静了,在寥寥无几的言语中,他感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快,是不正常的快。
他开始努力回想方才林泊简在包厢门口说过的话,终于提取出一条有用的信息——
“你没开车。”
是陈述的语气。
“时间还早,走回去也行,不远。”
“我送你吗?”
说不忐忑那是假的,林泊简的反应实在太平淡,尽管温向烛自己也在尽力装作松弛,但依旧留有刻意的痕迹,而对方,更像是打从心底的轻松。
像是对他,已经无爱无恨,他站在这里,恍若一个无关紧要的透明人。
林泊简没有说话,温向烛压住心底的好奇与焦灼,耐心等待。
他察觉到时间的流逝,无形中听到钟表时针转动的声音,将他从几年前的滞留中解救出来。
他并不催促对方,连询问都不曾说出口。
仿佛可以长久地等待下去,直到林泊简愿意开口的那一秒。
温向烛在一片寂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