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写下最悲伤的诗》
就这样一直熬到天将明未明的时候,林泊简换过衣服就要出门,他习惯和板栗在清早的时候下楼散步。
板栗似乎不需要太多睡眠时间,已经精神抖擞地等候在门口,时不时还要出声催促林泊简快一点。
“汪汪!”
“知道了,别催了,再催把你丢出去。”
林泊简故意吓唬板栗,但他养的这只小狗和别人家的不大一样,很是叛逆,一身反骨。
“汪汪汪!”
林泊简:“……”
门被打开的瞬间,板栗便“嗖”地一下冲了出去。
他这里是一梯一户的设计,关上门转身的瞬间,他瞧见板栗正努力尝试着蹦起来,试图用自己的爪子按电梯按钮。
但很显然,板栗是只短腿小狗,多次尝试无果之后便泄气地垂下脑袋,扭头看见林泊简,又欢快地蹦起来。
“自己腿多短心里没点数啊?还一蹦一蹦的,蹦跶得挺欢啊你。”
他把板栗抱在怀里,这小狗蛮不安分地挣扎了两下,就不乱动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梯上的数字。
趁着这一小会儿时间,林泊简苦口婆心地进行安全教育,握着板栗的小爪子:
“我跟你说啊,像你这种长得跟棉花糖似的没什么自卫能力的小狗,在外面可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跑了,谁要是想带你走,你就冲他叫,要学会自我保护,记住了吗?”
电梯到了一楼,他便把板栗放下来。
小狗一撒欢儿就跑了个没影儿,林泊简就知道刚才那番话算是白说了,他只好快步跟上去,四下张望着寻找板栗的踪影。
很快,他在小区外看到了一团白色影子,应该就是板栗,他喊了一声,那边传来一声狗叫。
没错了。
林泊简跑过去,又在板栗跟前收住脚,他瞧见昨晚那辆车还停在原来的位置,林泊简迟钝地想起啦——
哦,那是温向烛的车。
来不及细想,他脚边的小狗便冲着停车位跑了过去,停在人家的车前,一个劲儿地叫。
林泊简一阵头疼。
你倒是挺会找人的,这狗没事儿吧?
“板栗!回来!”
他低声喊了一句,也许是心虚吧,迈出去的脚步都放轻了些。
他蹲下身,将板栗抱起来,弯腰时隐约听到面前有动静,直起身时正对上里面人的眼睛,二人皆是一怔。
温向烛在后座椅上蜷缩着将就了一夜,他应该是忘记了关窗户,额头隐约发着疼。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八点多了,腰椎弓了一夜,渗出极难忍受的酸痛。
他是被两声狗叫声吵醒的,这人向来睡眠都浅,手撑着座椅表面,脸上的神色很懵懂,像是还没睡醒的模样。
“汪!”
林泊简被板栗的叫声拉回来,他甚至怀疑板栗今天是不是抽风了。
“祖宗,别叫了。”
他一把捂住板栗的嘴巴,这扬面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温向烛的身上还盖着昨天的外套,虚搭在胸前和肩上,他的头发稍微乱了些,就这样一直安静地看着他。
“……昨晚没回去?”
温向烛将视线勉强从他的脸上移开,开口时声音有些干涩:“没有。”
林泊简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思考几秒,还是追问道:“就在车里睡的?”
对面的人像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头稍稍低下去,几根头发垂下来,遮住他的眉眼,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嗯……”
他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落在林泊简眼里,只让他胸腔里漫出一阵酸涩,憋闷着什么没由来的情绪,反正就是开心不起来。
“你感冒了。”
温向烛反应迟钝,林泊简的语气很肯定。
他这才感觉到自己的不舒服,眼睛有点酸痛,太阳穴也隐隐发疼,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有些发热。
林泊简瞥到敞开的车窗,他忍不住蹙眉:“你一晚上都开着车窗。”
这种陈述句的语气,令温向烛觉得他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生气和着急的。
他声音很轻,但坦诚地说:“我没注意。”
林泊简不说话了,他低着头去看怀里的小狗,板栗的脑袋摇摇晃晃,似乎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张牙舞爪地冲着他叫。
“安静点,不然今晚没饭吃。”
他低声威胁,板栗为了五斗米折腰,真的安静下来。
“身边有药吗?”
或许生病的人都有点呆,比如他面前的这个人,眼睛里透出一些不属于他该有的迟钝和惘然,他愣愣地问:“什么?”
林泊简下意识说:“你不是习惯在车里常备一些感冒药吗?找找看,或许有。”
话音刚落,两人都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温向烛望向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眼角透出一点红色,应该是昨晚睡觉时被压到留下的痕迹,攥着外套的手指暗中缓缓收紧。
而林泊简也有些懊悔自己的不假思索,懊恼自己将温向烛的习惯记得一清二楚。
实际上,他并不想的,不想记得这样清楚,不想一直念念不忘,不想自己挣扎许久以为挣脱了泥潭。
可回头一看,却悲哀地发现自己仍旧身处泥潭中心。
可是他的大脑却不顾他的否认,总是执拗地与他作对,一遍一遍地告诉他:
你记得的,无论过去多久,无论你是否愿意承认,你就是记得的。
与这个人有关的一切,他都清楚地记得。
那些他不想挑明或是有意逃避的记忆,总在某些时刻被戳破,昭示着他的言不由衷和无法放下的重担。
温向烛摇头否认,其实他没有那么不舒服,但林泊简愿意和他说话,这是个很让他感到愉悦和开心的事。
他说:“这里只有耳机线和一些其他的东西,没有药。”
林泊简掏出手机盯着手机界面看,他点了几下之后,犹豫两三秒,将板栗递给他,温向烛习惯性接过来,碰到对方温热的皮肤。
他下意识要握上去,靠近那一点热源,但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动作,林泊简已经将手抽开了。
“附近有药店,我去买,麻烦帮我照看一下它。”
他说完转身就走,背影有些仓促。
尽管温向烛对他离开的样子已经很熟悉了,但还是下意识用目光和视线去描摹对方的身形轮廓。
对方修长利落的身影,在初升的日光下变得逐渐模糊。
他看见林泊简快步跑过去,停在街边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随后那辆车也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温向烛将板栗抱在怀里,忽而没由来地有些怕,那种感觉很虚晃,他抓不住、碰不到,只能远远地遥望着。
无论林泊简是去做什么,只要他转身的动作一出现,他就有些忐忑。
等待或许太过遥遥无期,他已经有了创伤反应的征兆。
这种没有实感的后怕使得他不得不将板栗抱紧一些,从而获得一些琐碎的证据来减弱这种不安的情绪。
板栗似乎很喜欢他身上的气息,不像在林泊简身边时的吵闹,很安静地趴在温向烛的腿上。
它的脑袋圆溜溜、毛茸茸的。
温向烛把外套盖在板栗身上,却被它挣脱,露出一双晶莹的眼睛明目张胆地打量着他,一人一狗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