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诗是他在浏览器里输入温向烛的名字后,向下划了几下,除去百度上的人物介绍,标红的几个字。
他一直都不怎么擅长背东西,但那句诗,似乎不需要他刻意记忆,甚至不需要多看,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很自然地钻进他的脑海。
又在那个他努力想要让温向烛心情明朗的瞬间,极其顺利地冒出来。
仿佛他记住那句诗的用途和意义,就是为了让他喜欢的人开心一些。
或许这世上羡慕、喜欢温向烛的人很多。
但只有林泊简才会对他抱有最不讲道理的偏爱与怜惜,仅仅因为对方觉得自己的名字起得没那么用心就为他鸣不平。
甚至温向烛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好委屈的。
名字只是一个代称和符号,对他而言,那和一二三四五六七这样的编号没什么不同,只是人们往往喜欢在一些东西上主观地赋予一些含义。
这种做法和他们为艺人立人设做包装以满足大众的娱乐需求的行径没有什么太本质的区别。
但林泊简显然不这么想,在爱情这个领域,对于温向烛这个人,他的核心需求不是利己主义。
客厅里,温向烛的声音并不大,甚至比正常的社交音量还要小。
可他听得那样清晰,仿佛他的听觉对于这个人的一切都格外敏感。
他倚靠着墙壁,回忆里两个人在练习室里的交谈声和温向烛的自言自语交织在一起,像是三重奏的乐曲,遥远又熟悉。
那些语调的起伏像是弹跳出来的节拍和代表着不同声调的音符,恍惚间拉扯出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繁杂情绪,一时间跌宕起伏。
按照正常流程,他现在应该迅速调整好心情,稳稳当当地走出去。
站在那个人面前,用很恰如其分又得体的语气,告诉温向烛:
“已经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而不是傻站在这个掩体背后,把自己困在一个进退维谷的角落,靠近不得,后退不能。
林泊简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在不断地塌陷着,因为温向烛的字字句句。
他想起那人说话时有心压制却仍旧明显的颤音,望向他时小心翼翼不敢表露太多的情绪。
怎么能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呢?
他在心底叩问一句,他也好,温向烛也好,都没能在从前的那扬失败的暧昧游戏中独善其身。
温向烛没能全身而退,他得到的惩罚或许迟了些,以至于他在这许多年里总是遗恨无穷。
而林泊简,早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就已经千疮百孔,他花了很长的时间也没能说服自己接受这样一个不堪的事实——
他深信不疑的感情,只是旁人无聊时的消遣,他一心爱着的爱人,只是将他当作收入囊中的猎物。
他走的时候跟温向烛说:“其实仔细想一想,我还是有一点恨你的,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可惜运气不怎么好。”
那现在呢?
林泊简呆愣地望着自己脚下的地板看,他想起许多断断续续的瞬间,想起温向烛曾对他说过的那些喜欢和歉疚的神色。
仿佛真正伤人太深的行凶者是他才对。
多荒谬。
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一起汹涌着着,质问着,以至于他生出一种很强烈的幻觉。
好像他的喉咙、眉心、额头、太阳穴、心口、四肢都在疼。
可他做错什么了呢?
林泊简闭上眼,他无法给出答案。
他在这段感情中无解的问题实在太多了,真要追究起来,又是一次痛彻心扉的自揭伤疤,他不想再干这种蠢事了。
温向烛那边的动静逐渐没了,或许是觉察到林泊简太久没出来,他有些不安地抱着板栗,眼神始终看着浴室的方向。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林泊简所处的地方正好是视觉盲区,他无法窥见对方的痛苦,也无法对林泊简的迷茫感同身受。
两颗心脏身处同一空间,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线将他们连在一起,无论哪一方感觉到疼,都会牵连到另一方。
以至于他们无法分清,到底谁的难过与痛苦更强烈,谁的不甘和遗憾更深刻。
林泊简走出去,始终垂着眼,步子也放得很轻。
见他出来,温向烛立刻将身体绷得直了些,板栗被他妥帖地放在一旁,随即他有些无措地站起身,双手垂在身侧的位置。
“九点四十了。”
林泊简看一眼手机屏幕,他看向对方的眼睛,中间停顿几秒后,终于出声道:
“你要回去吗?需要的话,我送——”
“不要。”
他话还没说完,温向烛就抓住他言语间的漏洞,他放松下来,正对上面前的一双眼睛。
或许是刚才关于那个药箱的发现让他多了几分靠近的勇气,他往前迈一步:
“你不是问我要不要回去吗?”
他读出林泊简神色中的错愕。
“既然你给了我选择的余地,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拒绝离开,选择留下。”
林泊简无法反驳,只有温向烛会这么细心又决绝,将牵强的话说的那么自如。
他还没开口,这人又问:“要留宿的话,睡前可以借用一下你这里的浴室吗?”
他的眼神往林泊简身后瞥去。
他抿着唇,决心撒一个谎:“这里没有客卧,你要留下来只能睡沙发。”
“没关系,打地铺也可以。”
他很爽快地答应了,听得林泊简直皱眉。
前几天在车里睡,一觉醒来就感冒了,今晚在沙发睡,他的膝盖得蜷着将就一晚,明天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
“主卧左手边第一个房间。”
林泊简败下阵来,“里面的床单被子还没换,我帮你拿新的。”
“谁用过的?”
他的重点显然和林泊简的不一样,带着极其轻微的不满。
但他有注意分寸,并没有表露到让人觉得冒犯的地步,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之前板栗在我房间胡闹,我去次卧睡了几天。”
“哦,那不用换了。”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很雀跃,显而易见地轻快。
“……”
林泊简往厨房的方向去了,擦身而过的时候,他问:“香煎脆皮豆腐,吃吗?”
“啊?”
他有点反应不过来,转身只看到对方的背影,林泊简只好又转回来:“你刚才,不是饿了吗?”
他给温向烛热敷的时候,听到对方肚子叫的声音,即使很小。
“你要做饭啊?”
林泊简觉得他真的有点呆:“不然你来做?”
他轻哼一声,“别把我家厨房给炸了。”
温向烛笑起来,他对这种熟稔到不需要客气的语气很受用:“吃的,我不打扰你,我去洗澡了。”
说完指了指浴室的方向,事情的走向完全超乎他的预想,走起路来都有些不真实的虚浮。
关掉浴室门之前,温向烛悄悄留了一个缝,扒着把手悄咪咪地看,林泊简进门之后就已经脱下了外套,正打开水龙头洗手。
温向烛看了好一会儿,赶在对方转身之前把门小幅度地关上,淋浴开关被打开,水流淅沥沥地浇下来,冲到他的面部。
大约真的是水温过高,热气蒸腾之下,他闭着眼睛都觉得眼眶酸胀。
生出一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