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不大乐意地撇开眼不看了,洗手台上有一些没来得及打扫干净的水珠,他盯着那些东西看。
“没什么好生气的,蓝色和紫色都是冷调肤色,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们是一样的。”
林泊简仿佛总能看懂他某些别扭又细微的情绪,他花了一些时间来解释这件事,试图令他开心一些。
果不其然,温向烛的神色先是惊讶,然后又把视线重新落回他们两个的手腕上。
这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像是终于感到高兴一点,眼睛弯了弯:“这样,那挺好。”
他今晚可能有点不太对劲,整个人的反应都很慢。
刚才给他冷敷的时候他就总望着林泊简出神,吃饭的时候也是。
脸上总会露出一些很空白的表情,然后又自顾自地垂着眼慢吞吞地做出反应。
林泊简始终都知道这些,面前的人和他记忆里的相差甚远。
即使他曾因为这个人对自己的欺瞒和算计感到心灰意冷,即使他极其不愿意承认自己对他仍旧抱有未曾被消磨掉的喜欢和爱意。
但事实的真相摆在眼前:他总是拿这个人没有办法的。
他睁着眼,脸上神色淡淡,心里却依然是惊涛骇浪。
林泊简不懂,为什么自己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却要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一颗心要被反复磋磨直到血肉模糊,好像他犯了怎样不可饶恕的错误,要为此痛不欲生好久来偿还。
他以为只有自己不好过,到头来,今晚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一件事:好像他和温向烛两个人都郁郁不得志。
两个人去了客厅,温向烛不愿意睡觉,仿佛独处的时间对他来说流逝得格外快。
“你那天要送我回来的时候,说顺路,是真的?”
林泊简接了杯温水递到他手里,同一时间,他的某个重要的时间节点开关被按下。
温向烛用水杯抵着下唇,敛着眉眼,不怎么开心的模样,摇摇头:“不是。”
他紧接着拧起眉,愤愤不平的神态,“不仅不顺路,而且很远,完全是南辕北辙。”
林泊简懂他的意思,他不想离他太远。
“但是忙起来的话,我也不怎么回那边,基本都在工作室的休息室里睡一晚。”
“工作室?”
温向烛听出他的惊讶,开口解释:
“我当时想脱离誉和自己做,但这个想法不太现实,誉和有多成功,大家都有目共睹,我自己再搞个娱乐公司出来,无异于是公开和温正则叫板,阻力太大,传出去也不大好听。”
“何况我对誉和的那些业务并不感兴趣,没必要再把自己圈进另一个笼子里。”
“这个工作室主要业务还是室内设计,不过刚开始我还自己往里面贴了不少钱。”
林泊简敏锐地捕捉到他对于温正则的称呼有所改变,他对温家的事知晓的并不多,只知道温向烛是温正则从福利院带回来的。
四年过去,似乎这两人原本就不怎么样的关系结了一层更厚的冰。
他想扯开和温正则有关的话题,随口问一句:“那你工作室的选址选在哪儿了?”
温向烛的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眸光在林泊简困惑的脸上流转几下,声音低了些:“东区商业街那块儿。”
林泊简喝水的动作顿了下,花了几秒时间来平复心情:“噢。”
或许是他们的谈话吵醒了正在睡觉的板栗,那小狗从自己的窝里跑出来,在两个人中间来回转悠,时不时就要叫唤两声。
“快十一点了,睡觉去吧。”
林泊简安抚性地摸了摸板栗的脑袋,示意温向烛去休息,然后拍了拍板栗的身体,今晚他连澡都没洗成。
温向烛点头起身,他朝前走了几步之后又转身说了一句,他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之前都是赶在十点之前上床睡觉的,这两次是意外。”
林泊简觉得自己不应该明白得那么快,但事实就是,他立即就懂得了对方的言外之意,于是他怔愣着没有回话。
温向烛见他这幅样子,就知道他听得懂,他今晚的心情实在起起伏伏得太厉害,一颗心脏却在此刻尘埃落定下来。
对着沙发上的人笑一笑,说了久违的晚安后,转身回了客卧,他的背影看起来比之前轻松挺拔,仿佛如释重负。
林泊简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的时候,脑子里还很乱。
他毫无睡意地睁着眼望向天花板,茫然而平静地眨几下眼,又一把掀开被子,这一连串动作毫无逻辑。
手机传来“叮~”的一声,他胡乱伸手去摸,屏幕的光亮照得他睁不开眼,床头的小灯被打开,那种不适才稍微减弱一点。
是温向烛的消息,他这才想起来,两个人有了联系方式,心头传来很微妙的感觉,好似一扬春雨过后的明朗,他覆在手机上方的手指颤了颤,点开那则消息:
W:【你缺不缺一个合租室友?】
林泊简:?
他将这句话看了好多遍,甚至从床上倏地一下坐起来,被子滑下去。
或许是因为没有很快收到他的回复,那边又开始踌躇起来。
屏幕上方不断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消失又出现。
如此反复好几遍之后,他终于看到对面发过来的第二条消息。
W:【我总结了一些关于我们可以成为合租室友这项计划的可行性和提出背景,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列一份清单,明天一早发给你,可以吗?】
林泊简的视线和目光凝在这条消息中的“可行性”、“计划”、“提出背景”几个词上。
他甚至生出一种很强烈的错觉和恍惚感,温向烛似乎真的把这件事当成了和客户谈生意或是招商引资的计划书、策划案之类的东西来看待。
林泊简敲敲打打几个字,抱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心思敲下发送键。
另一边,温向烛正咬着曲起的食指关节忐忑等待,时间变得好漫长、好难捱。
他从没觉得等待是一件如此漫长的事情,以至于他的心里七上八下,始终无法安全着陆。
消息提示音响起的那一秒,他甚至用手指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这是个极其幼稚的举动,和他一贯的处事风格极其不符。
终究还是看了,他缓慢地把手放下来。
林泊简:【我这里只有一间卧室】
温向烛觉得这是个好机会,飞快地打字回应。
W:【我不介意睡次卧,房间里的东西很齐全,小区附近基础设施也不错】
W:【而且这里距离我上班的地方很近,比我原来的住处要方便,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大大减少在工作室过夜的次数,睡眠质量会改善很多】
W:【缺少什么东西,我可以自己添置】
与其说他在尝试说动林泊简答应自己留下来,倒不如说他压根没打算给对方拒绝自己的机会,于是努力输出很多具备说服力的说辞和条件。
温向烛骨子里还是一个很雷厉风行的人,拥有很强的执行力和谈判意识。
他每条消息中间都隔了一小段恰到好处的间隙,既不会显得太急迫也不会令人反感。
他在尽可能使自己的说法和出发点显得客观又理性,绝口不提自己的最终目的和企图。
这个人,似乎从来都如此,野心和欲望都落落大方到叫人挑不出错,即使明目张胆也能显得和风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