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求全起身，望着桌上摇曳的烛火，却一声不吭。
这是……还得自己起头？
宋雾深吸一口气，起头——
“翠竹是你什么人？”
刘求全眼底浮上一层哀伤，声音沙哑。
“恩人。”
“除了我师傅，她是我的第二个恩人。”
“在她进入林家做丫鬟前，我们曾是邻居。我从小无父无母，师父收养我之前，我一直都是在泥潭里挣扎着活命，所以我孤僻，自怨自艾，是她像阳光般出现，救我出泥潭，无论我如何拒绝她，驱赶她，她都没有放弃我。可是——”
“——她被赵媛逼死，我却不敢用自己的本事去替她报仇……”
泪水从刘求全眼眶溢出，他懊恼的扶在桌上捶打自己的头。
宋雾想起那个叫翠竹的姑娘，确实是个如阳光一般，浑身都充满蓬勃力量的人。
那时候，宋雾会在一众丫鬟里看见她，正是因为她身上那种隐隐闪现的生命力。
终究是宋雾害了她……
这也正是赵媛必须死的原因。
宋雾没想到刘求全平日看着嘻嘻哈哈的，一哭起来竟然这么……一发不可收拾……
可她真不会安慰人啊……
宋雾犹豫着从琉璃瓶倒出一颗彩璃糖，递到刘求全面前。
“要不……你自己吃一颗？”
刘求全稍微制住了哭声，看见宋雾手里的彩璃糖，他翻滚的情绪一下又上来了。
“小姐，你就收了我吧……我是真心要追随你的……”
见刘求全哭的更凶了，宋雾讪讪收回手，嘟囔道：“说的轻松，知道我要干嘛吗？”
“我知道！”
宋雾没好气，“你又知道了？”
刘求全啪一下又跪在地上，直勾勾看着宋雾，“我知道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会誓死追随小姐！”
没完了……
宋雾直接下了逐客令。
她将刘求全赶出房间，自己一个人躺回床上。
可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都是刘求全信誓旦旦要追随她的样子。
宋雾的心怦怦直跳。
竟然真的有人要追随她？！
上辈子和上上辈子她处处惹人厌烦，身边唯一一个跟随的也早就有了异心。
没想到重生两世后，竟然有人说要追随她！
宋雾心中隐隐有了期待。
可这份期待还未完全生成，她就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脸上的痛感让宋雾觉得自己清醒了一些，她一边揉脸一边告诫自己。
“宋雾，清醒点，追随者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宋宛夕身上，绝不会让你捡便宜！上辈子桃桃的教训还不够吗？！”
宋雾翻过身，揉着脸睡去。
次日一大早，林翡就将宋雾约了出去。
她坐在马车上，眼见宋雾一个人走出宋国公府，不禁有些疑惑。
待宋雾上车，还是没见桃桃。
林翡问道：“你那个贴身丫鬟呢？你打发她了？”
宋雾坐定，淡淡道：“杖毙了。”
“杖毙？！”
“是她自己不懂规矩，惹恼了宋殊凛。”
宋雾一脸淡定，毫无波澜。
林翡打量起宋雾，“小雾雾，我怎么觉得你变了。”
宋雾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小手攥紧衣角，她开始紧张起来。
也许林翡知道了她的真面目，终究会远离她。
宋雾低下头，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眸中的忧郁。
林翡一眨不眨盯着宋雾，“小雾雾，你就是变了！你变得……更好了。”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宋雾心中一颤，她不确信的看着林翡，因为激动整张脸都泛着红光。
林翡继续道：“以前的你太软弱，总是让人欺负，但现在你心中却有成算，虽然还是憋屈，但至少你懂得还回去。”
“真的？”
宋雾小心翼翼又紧紧的盯着林翡，生怕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林翡点点头，一副当然的模样。
“嗯！你那个贴身丫鬟啊，说好听点是你对她好，说难听点就是你是丫鬟，她是主子，不过……她毕竟年纪还小，杖毙确实太残忍了些。”
林翡无心之语，却刺进了宋雾的心里。
如果不是她一再纵容，让桃桃产生错觉，否则凭她善于忍耐的本事，说不定她还能再踩着宋雾的尸体，嫁给宋殊城。
可是，从宋雾再次重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是他们死，就是自己亡。
只有他们都死，她才能不被再关进密室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折磨。
从一开始，一切就都是不能解的命题。
察觉到宋雾情绪的低落，林翡暗自懊恼。
好歹桃桃曾是宋雾亲自挑选的人。
林翡扯开话题去逗宋雾，“你猜我今天为什么找你出来？”
宋雾道：“周鸢鸢出府了吗？”
“不是——她啊就是个纸老虎，昨天一回去就吓病了，要她出门且要等几天呢。”
“那翡姐姐叫我出来干嘛？”
林翡突然神秘起来，“到了你就知道了。”
很快马车在城外一处马扬停了下来，宋雾走下马车，不远处有两个挺拔的身影正等在那里。
竟然是林穆青和沈聊。
宋雾满脸疑惑，林翡拉着她走到二人面前。
“哥，太子哥哥，我把小雾雾带来了，你们有什么问她吧。”
沈聊仍是那般清风霁月，眉宇间尽是温柔和煦，他满脸笑意望着宋雾。
“宋小姐，好久不见。”
宋雾赶紧向沈聊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宋小姐不必多礼，孤今日托小翡带你前来，其实是有事要向你请教。”
“太子殿下言重了，宋雾一定知无不言。”
“昨日宋小姐特地从府上带了郎中为城中的百姓和乞丐免费诊治，实是仁善之举。听闻目前在京都最易传染且传染范围最广的就是寒疾？”
“是——”，宋雾答道，“尤其是在城里的乞丐之间，现下已然入冬，天气越来越冷，乞丐们没有足够御寒的东西，只能尽量封紧门窗全挤在一处取暖，空气浑浊又不流通，彼此之间口食相传，久而久之便都不能幸免。”
闻言，几人都严肃起来。
宋雾继续道：“其实说到底，所谓寒疾都是冻出来，饿出来的，只要城中百姓和乞丐在冬天也都能维持基本的温饱，再加以诊治防范，寒疾自然也就没了。”
冬日的阳光照在几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一层柔光，沈聊看向宋雾，眼底毫不掩饰的的欣赏蔓延开来。
他温润的嗓音再次响起，“宋小姐说的很有道理，孤受教了。”
沈聊目光温柔，身上天生上位者的压迫感也在他温润嗓音的感染下柔和下来。
宋雾脸颊微微泛红。
毕竟很少有人这么认真的听她说话。
“京中百姓无论是乞丐还是贫寒人家都是我景国的子民，寒疾肆虐，京都作为天子之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其他各城。孤定会想办法让我景国子民都能平安度冬。”
“殿下，算上我一个。”林穆青道。
“太子哥哥，还有我。”林翡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