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良慢条斯理拍拍身上的尘土,道:“从你第一天给我传信那天起我就在想,究竟谁想要通过媛儿的死得到好处,后来周礼和宋长延安排你来查案我就开始怀疑了。”
赵文良不徐不疾,眼底带着冰凉的笑意,继续道:“媛儿同我说过,周家二小姐对五皇子情意深重……”,他脸上的笑意更瘆人,“谁会既知道真凶又想要帮我呢?”
沈祁强迫自己镇定,保持自己所剩无几的气势,“赵大人说笑了,五皇子既是周家安排上去的,又如何会帮你。”
“他倒也确实不是真心想帮我,大抵只是想在媛儿的死上再做做文章,多博些功绩罢了,你说对吗?五皇子。”
沈祁稍微松了一口气,然而局面转换太快,他藏在袖子下的指尖仍在微微颤抖,“赵大人心如明镜,难怪一直稳坐督察院右都御史之位。”
说着,沈祁摘下帏帽,露出他俊美却满是谋算的脸庞。
姜稚在上面看着只觉的又刺激又胆寒。
赵文良这个老登竟然如此狡猾。
他们险些被他骗过去。
事已至此,两人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赵文良直接道:“我早知道自己已是弃子,但老夫还是感谢殿下能告知真凶。”
沈祁淡漠道:“不必,其实你早猜到凶手是谁了。”
赵文良惨淡一笑,目光悠远悲凉,“猜到又如何,这些年我知道的太多,即便没有媛儿的死,周礼也不会放过我,不过我很好奇,他那样自视不凡的人竟甘心受宋殊凛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摆布——”
沈祁眼角跳了跳,将抖动的更厉害的指尖尽数收入掌内。
赵文良看向一副如临大敌的沈祁,轻蔑道:“周礼生不出儿子,自然要好好扶持未来女婿,可叹他穷尽心血最后还不是要拱手让人。”
今夜赵文良仿佛一个会随时爆炸的火药一般,嘴巴一张一合间便是一个炸弹。
“五年前的事情宋殊凛查到了吧?怎么?他也想在手里捏张底牌吗?”
沈祁的心被赵文良的话震的怦怦直跳,可他竟不能完全明白赵文良话里的意思。
赵文良不理会沈祁呆愣的模样,自顾自道:“罢了,反正我用不上了,送他吧。”
“你什么意思?说清楚!”,沈祁嗓音微微抖动。
赵文良却无动于衷,意味深长的看了沈祁好一会儿才缓缓道:“静妃娘娘近日还好吧。”
“!”
“殿下可知娘娘今日情境都是谁造成的?”
赵文良双眼微微眯缝,里面射出的嘲讽狠狠烫伤了沈祁,他大步上前一把揪起赵文良的领子,“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赵文良拍拍沈祁青筋突起的手,道:“我可以都告诉殿下,但殿下确定要听?”
沈祁只觉心脏瞬间漏了半拍,随即又不要命似的狂跳,连着脸上的肌肉也开始跳动。
他重重吐出几口气,稍微冷静下来后克制着声音道:“还请赵大人知无不言。”
赵文良眸光深沉,尘封多年的密事逐渐再次被打开。
“静妃娘娘的母家初国公府殿下可曾听人提起过?”
沈祁垂下眼睛,闷闷道:“初国公府意图谋反早被罢爵抄家,谁敢提起。”
“不错——”,赵文良继续道:“可世人不知当初初国公府虽权势滔天,却并不是要谋反。”
“?!”
“是陛下,陛下深感初国公府权势越来越大,他担心有一天景国会改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让初国公府彻底消失,这其中宋国公和周礼可是为陛下出了不少力啊……”
尽管事先已经知道赵文良接下来的话绝不会简单,可现在亲耳听到他说出这些话,沈祁还是倒吸一口凉气,他双腿发软有些站不稳,倒退好几步直到靠在树上才稳住身形。
沈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双目赤红,水汽横生。
他先前一直以为他母妃会变成那般模样都是因为皇后,是当年皇后的一碗汤药让他母妃变的神志不清。
那时他哭告到父皇面前,父皇却不肯见他。
如今想来,只怕那碗汤药本就是父皇的意思。
赵文良看沈祁的反应便知道沈祁此刻正在心中不断罗织自己完整的仇恨,他眼神瞬间如蛇蝎般毒怨,未再多说一句,转身走了。
沈祁注意到赵文良的离去,凭借最后一丝理智,他喊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有没有参与其中?!”
赵文良语气嘲弄,头也不回道:“我若说我没有参与,殿下信吗?”
随着赵文良远去,惊惧、愤怒、冉冉升腾的恨意一齐压向沈祁,他不堪重负半跪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颓丧的起身离去。
林子彻底寂静下来,再无人声。
姜稚从树上跳下来,只觉得双腿发软,但她一刻也不敢停歇。
她要去告诉小姐!
一路上,姜稚运用轻功翻上腾下,脑子里除了这个想法外一片空白。
————
宋国公府。
姜稚突然从窗子翻进来和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宋雾一跳。
宋雾预感有事,好在她的院子还算安静,她将姜稚拉到桌边,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姜稚才慢慢回过神。
……
听完姜稚在密林中看到的所有事,宋雾的反应却显得很平静。
她早知道沈祁暗通赵家,只不过静妃和初国公府的事……
宋雾使劲回想前世的记忆,她不曾听谁提过初国公府的事情啊。
难道是上辈子宋长延和沈祁他们一直什么都瞒着她,所有她什么都不知道?
还是因为她重生在宋宛夕出现之前,又弄死了赵媛,所以今生的一些事和前世并不相同了。
宋雾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若真如此,不知是好是坏。
见宋雾沉思的模样,姜稚问出了那句话,“小姐,为什么赵大人要告诉五皇子那些事情呢?”
宋雾瞥一眼姜稚,唇角微微翘起,“他这是想让沈祁替他报仇呢?”
“?”,姜稚不明白,疑惑道:“五皇子为什么要替赵大人报仇?”
宋雾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慢慢喝着,道:“咱们五皇子殿下不是最孝顺吗?他本就有野心,现在知道了这些,指不定以后会怎么往上爬,怎么算计着覆灭宋国公府和周家为自己的母妃报仇。”
见姜稚还是一脸糊涂,她继续道:“依你刚刚说的,赵文良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他现在奈何不了周家,索性赌一把,只要有朝一日沈祁爬上去了,周家乃至宋国公府都跑不了。”
宋雾咂着杯中的热水,缓缓升起的热气让人看不起宋雾的眉眼,然而朦胧热气中宋雾那双眼睛却晶亮的吓人。
她嘴角还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声音清冷,“赵文良这招叫借刀杀人。”
不知是被宋雾此刻超越她年龄的城府震惊到还是被赵文良高远的计谋吓到,姜稚只觉得自己心如擂鼓。
她注视着宋雾,没注意到自己此刻的眼神就像街边的小乞丐盯着正在大口喝酒吃肉的人。
充斥着欲望又满怀期待。
姜稚突然没了动静,宋雾转过头去,姜稚赶紧将目光移向别处。
这是干嘛?
她又不吃人,干嘛不敢看她?
不过姜稚会回来,还将她听到的事情都说给她听倒叫宋雾很意外。
宋雾审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