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殊城冷着一张脸站在旁边，一面严声指导一面观察宋雾的情绪。

    宋雾也察觉出宋殊城今日似乎格外严苛。

    也不知道是谁惹了这个活阎王不高兴，她细细回忆这段日子自己的所言所行，实在没什么得罪他的地方。

    为了少受些罪，宋雾只得更卖力。

    眼看习武的时辰已过，头顶的日光愈发强烈，宋雾还举着剑站在太阳底下。

    她握剑的手微微颤抖，额头沁出密密的汗珠，一张小脸被晒的通红。

    “再来！”宋殊城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这已经是第十遍了，宋雾的体力早已到达极限，姜稚在一旁满脸担忧。

    宋雾咬牙，拼着所剩无几的体力将今日的剑法又从头到尾来了一遍。

    最后一式，她终究支撑不住，随着朱砂脱手滑落在地的声音响起，宋雾也瘫倒在地。

    “小姐！”姜稚赶紧冲上去扶住宋雾，宋雾脸颊泛红，双唇却是毫无血色。

    宋殊城面露不忍，须臾又将那些不忍生生憋了下去。

    “起来！再来！”

    此时宋殊城的话就像是阎王的催命符，宋雾低头坐在地上，双手攥紧，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

    一定要忍耐。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宋殊城的那一脚还历历在目。

    天神给了她第二次机会，绝不会再给她第三次。

    “是，二哥。”双手蓦的松开，宋雾站起身，依然是那般的乖巧规矩。

    “小姐——”姜稚不放心，宋雾笑着摇摇头，姜稚无奈只能走开。

    “二哥，雾儿能问一句，刚刚是哪里做的不好吗？”宋雾问道。

    “刚刚力度不够，出招也慢了。”宋殊城板着一张脸，眼神中却透露出隐隐的期待，“怎么？你不满吗？”

    “二哥说笑了，”宋雾淡淡道，“能得二哥尽心教导，是雾儿的福气。”

    还是那般平淡的语气，规矩到生疏的话语。

    “既如此，开始吧。”宋殊城道。

    眼看日头越来越大，一遍下来，宋雾的眼前已经开始模糊。

    姜稚站在旁边只能干着急，而宋殊城还是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冷着一张脸，丝毫没有叫停的意思。

    姜稚一咬牙，转身跑出了院子。

    宋殊城此刻根本没心思注意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烈日下少女挥剑的身影。

    从宋雾挥剑的动作他能感觉到宋雾心中是有气的，可为什么自己如此逼迫她，她还是不肯向自己撒娇服软，求自己放过她呢？

    明明之前他只需要稍稍逼一下桃桃，桃桃就会向他撒娇讨饶，也正是这样，两人才慢慢亲近起来。

    宋雾的剑越挥越没有章法，力度也越来越小，宋殊城眉心紧锁。

    难道他的这个小妹妹不吃那一套？

    宋雾发丝凌乱，被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握着剑的手不断发抖。

    她能支撑到现在全凭着心中的一口气，如今身体已到极限，余光瞥见宋殊城站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已然入了神。

    宋雾看着阳光下自己的影子，一股屈辱汹涌而来。

    她眼眶被憋的通红，理智有一瞬的抽离，泄气似的抬手将“朱砂”扔到地上。

    清脆的响声唤回了宋殊城的神智，宋雾的举动让他心中大喜，来不及掩饰脸上的愉悦，他跑过去道：“怎么了？你生气了？你不想练了是不是？你现在是不是很想休息？”

    宋殊城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

    自己刚刚明明是发了小脾气，他竟不恼怒，还很高兴，甚至在期待什么。

    宋雾又想到自己之前每次对宋殊城毕恭毕敬的时候，他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像在生闷气。

    桃桃的身影霎时在脑海中浮现，宋雾心想莫不是她这个二哥喜欢活泼的，所以也想让自己“辣”他一下？

    想到这里，宋雾一阵恶寒，眼中的屈辱更甚。

    果然，无论何时，无论她如何讨好卖乖，她的这些哥哥们都不会让她好过。

    就像在禁室里，宋殊城曾说的那样——折磨她是他们的兴趣。

    见宋雾半天没有反应，宋殊城忍不住担忧起来，低声唤她，“雾儿？”

    这一声“雾儿”犹如滴入水中的热油，将宋雾理智的弦瞬间炸开。

    “别这样叫我！”宋雾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推了宋殊城一把。

    她眼尾猩红，眼眶里尽是屈辱不甘的泪水，双手死死攥紧，指甲陷进皮肉里，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

    她恨。

    她恨自己还不够强大，只能拼命戴上乖巧的面具，扮成人畜无害的模样，忍受他们的玩弄折辱。

    她恨自己步步为营，处处小心，只是为了能够在他们的手中苟活。

    宋殊城没料到宋雾会有此反应，被推了一个趔趄，他震惊的看着宋雾，转而又变的欣喜。

    “雾儿，你生气了？”宋殊城上前抓住宋雾的肩膀，“你生气你打我，骂我，冲我发脾气，快……”

    宋雾低着头一言不发，宋殊城认真道：“雾儿，我是你哥哥，你可以冲我发脾气的，我不会怪你，只要……只要你别再对我生分。”

    闻言，宋雾眼里闪过一丝讽刺。

    若是换作之前，他怕只会巴不得自己对他生分，最好是永远消失在他眼前。

    宋雾在心里重重叹息一声。

    罢了，在这宋国公府中兄妹情深的戏码总是要演下去的。

    反正她从一开始就想明白了，虚情假意是她如今唯一能自保的武器。

    于是，当姜稚带着宋殊凛出现在院子里时，看到的是这样的扬景——

    宋雾挥着小拳头，一边哭一边道：“二哥！我讨厌你！”

    宋殊城不生气反而笑得灿烂，“讨厌好，讨厌好。”

    “二哥，你是大坏蛋！”

    “大坏蛋，大坏蛋”

    “我再也不要跟你习武了！”

    “不习——”宋殊城打住道，“不习武不行，以后再要有人欺负你怎么办？”

    “好好好，今日都是二哥的错，二哥给你赔不是。”宋殊城哄道。

    “哼——”宋雾扭头不搭理他。

    宋殊城还想再哄，被宋殊凛黑着脸打断：“够了！”

    “姜稚，你先带小姐回去休息。”

    “是，”姜稚小跑上前带着宋雾离去，宋雾没了刚才小女孩儿的神态，脸色白的吓人。

    两人走远，宋殊城高兴的像宋殊凛道：“大哥，你刚刚看见了吗？雾儿向我撒泼了，她这是与我亲近……”

    “闭嘴！”宋殊凛蹙眉，厉声喝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