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好的机会,如果错过,定然要可惜的。林疏雪把酒杯放下,看了看一旁的顾知衍。他从刚才开始便一言不发,但目光灼灼,视线从未离开过酒杯。
林疏雪想起那客栈里的橘皮肥猫儿,也是用这种眼神整天盯着池子里的鱼。她终是闷闷地低笑了出来,又斟满了一杯,递给顾知衍,眨了眨眼:“顾公子可是渴了,赏脸来一杯?”
语气调皮,带着点戏弄的意思。
顾知衍知是心思被看破,红着脸接过酒杯,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多谢。”
他轻抿了一口,细品后唇边勾出一抹笑容:“确实甚好。”
两位评审都在一家摊位前驻足畅饮,来往的宾客自然是好奇不已。没一会,前来试饮的宾客越积越多,竟把摊位四方围了个水泄不通。那盒子里盛着的芡实果,也多得快要溢出来。
林疏雪脸上挂着笑,边应酬过往宾客,边留意韩世清和顾知衍。她边给韩世清斟酒,边假装不经意地说:“我们这酒呀,比不得宫里的,韩将军莫见笑。”
韩世清大手一挥:“哪里的话儿!宫宴上的酒,都得照顾着那些达官贵人的口味,淡的很,不得劲。”他啧了下嘴,脸上写着稍许不满。
林疏雪笑道:“韩将军参加的宫宴看来是多了。将军寻长公主有功,韦太后的接风宴,想必也是少不了将军。”
民间只知韦太后曾与长公主相熟,却并不知韦太后归来要彻查长公主一事,更不知二人交恶。如今外界看来,这两人同曾流落金朝,理应交好才是。
韩世清闻言,脸色果然微微一变,但又恢复如常。他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地说:“那……自然是。”
心虚之时,人下意识会有摸鼻子的动作。
敏锐地嗅到一丝八卦的气息,林疏雪乘胜追击,继续夸赞道:“将军当年救回长公主,民间可都赞您独具慧眼,神勇无敌呢。都说您呀,从那土匪窝里,这样那样,大杀四方,就把人救出来了!”
说完,林疏雪瞄了瞄顾知衍,示意他再添一把柴激将。
顾知衍心领神会,故意抬高声调:“林娘子,你切勿想着投机取巧,拍韩将军的马屁可没用!”
“哎哎,顾公子你这话说的,人家林娘子怎么就是投机取巧了。”那韩世清听了不乐意了,用胳膊肘捣了捣顾知衍,“我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至于救了谁,那也是巧合的。”
韩世清转过身来,林疏雪瞧见他脸色泛红,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喝了几壶下去,也有了几分醉意。韩世清压低了声音,示意他俩再凑近些,然后说道:“那长公主,是我围剿悍匪时偶然所得。当时啊,她虽是女子,却未露出半分惊惧神色,甚至主动上前斥我们将士动作粗鲁。我到了跟前一问,方才说自己是流落已久的柔福帝姬。
韩世清喝了口酒,继续说道:“这宫里的事,我又不懂,就连夜写了信给圣上,请求提审,这才有了后来种种。”
“将军一路护送长公主上京,又救了长公主一命,该是圣上眼前的红人了。”林疏雪笑着,悄悄替他把酒杯斟满。
韩世清嗤笑道:“哼!功劳都归了那大宦官冯益!”
他颇有怨气地拿起酒杯,晃了晃说道:“后来护送那事儿,冯益执意要亲自办。结果那天以来,我也只在庆功宴上见了一次长公主,她估计都记不得我是谁了!”说完,他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掷,杯中残留的酒液洒出,像那水里扔进了滚烫的铁块般,一时溅开在桌上。
林疏雪和顾知衍交换了一下眼色,示意差不多了。
“将军,还得有第二轮点评呢,咱们要不先去中台汇合吧,待会坊主该四处寻我们了。”顾知衍先行摁下韩世清还要继续斟酒的手,提醒道。
“对,对。”韩世清已经喝了四壶下去,这时突然后知后觉地一拍脑门:“唉哟,你看,我这喝了这么多,忘了还有评分这档子事了!”他火急火燎地放下酒杯,打算朝那中央台子处去,只是喝上了头,步子晃晃悠悠的,还得跟班的侍卫扶着。刚走出去两步,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扯着嗓子回过头来,对林疏雪喊了句:“林娘子,记得给我留一壶啊!”
林疏雪笑着点头。
顾知衍正欲跟上韩世清,林疏雪把他衣襟一拽。
“喂,你往哪儿去?”林疏雪全然没了方才和韩世清说话时的温软,只是一心堵他一回。一想到顾知衍今天差点让她一个人孤军奋战,林疏雪就心气不太顺。
顾知衍哪知她是存心找茬,见她面色阴沉,小心翼翼地说道:“姑娘莫急,刚刚若没发挥好,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他竟然说她刚刚没发挥好!
林疏雪面色犹如雷云暗了下去:“你说什么?”
顾知衍慌了,这才发现不对,委屈地说道:“林姑娘今日为何这么冲,可是在下哪里做得不对?”他语气恭顺得很,眼神里也盛着可怜巴巴,让人不忍。
他好端端一个男儿,偏偏这种时候不气不恼,叫林疏雪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反而没处撒,只能恨得牙痒痒。
林疏雪“哼”了一声,赌气似的道:“你今夜来福乐楼找我,我有事同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