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石广富拎着工具袋垂头丧气的走回家,临近大院门口,便听到方二奎两口子叽叽喳喳的声音。
再走近些只见方二奎身穿木材厂的工服在大院里大摇大摆的走着,大院的邻居纷纷上前询问。
只听方二奎紧紧嗓子,趾高气昂的说:“我方二奎现在是远华木材厂的正式工人,工资只多不少,不用上山吃苦挨冻就在厂里做点轻松活儿就行啦!”
“你不是下岗了吗,怎么又上班了?”院里的邻居陈叔追问道。
“哈哈,我是谁啊,我方二奎的腰就是为了木材厂伤的,我这辈子就得靠它吃喝,咋地啊,啥南方老板北方老板的,在我这儿不好使。”
“对呗,我们老方可是老员工了,谁下岗也不能我们下岗啊!”王春香美的是眉飞色舞,嘴咧的老大笑个不停,腰也直了,背也驼了,眼瞅着都长个儿了。
“那要这么说,老石也是老员工啊,还是先进个人呢?”
也就是这会儿,大家才注意到刚进院的石广富。
“他和我能比吗,我自然有我的本事,得了,别的不说了,走,春香,回家炒鸡蛋,吃饭去啦!”说完,背着手摇头晃脑的哼着小曲回家了。
石广富低着头灰头土脸的回了家,大院里的人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互相交头接耳,每个人都好像侦探般研究起这些事。
晚饭时,石广富吸溜一口玉米粥,抹了抹嘴说:“凤莲,你听说没,方二奎回厂里上班了?咋回事啊?”
“你让扬儿跟你说吧!”凤莲给了石扬一个眼神,然后继续低头吃饭。
“我问梦灵了,她说她妈领着小儿子去厂里了,直接就把上面老板车截停了,连哭带闹,撒泼打滚的,没想到这事真成了,人家老板也怕事儿闹大,就给了他份工作!”
“瞅瞅人家,你瞅瞅!”凤莲无奈的摇摇头。
方二奎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天天美滋滋的骑着自行车去上班,哼着歌唱着曲好快活。赶上休息就抱着孩子在大院里转悠,一家家的因为下岗愁眉苦脸,偏偏他喜笑颜开,显得格格不入。
石广富最近帮着镇上的小餐馆处理泔水,泔水臭烘烘的,总是弄的身上脏兮兮的。石广富总觉得这股子臭气都腌浸到他的血液里了,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臭味。
正值晌午,烈日炙烤着大地,石广富拉了一车又一车泔水。汗珠顺着脸颊滑下,身上的粗布衬衣早已被汗水打湿,紧紧的贴在身上。石广富累的腿发软,轻轻一抬头,就看到千万个星点在眼前闪过。他太累了,趁着有时间赶紧坐下来喝口水,靠在墙边休息会儿。
迷迷糊糊石广富好像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他揉揉眼睛定睛一看。陈秉峰,他穿着白色的衬衣,黑色西裤。正陪同县领导和厂长一同从对面的高级饭店出来,几天不见,他完全变了副面孔,谈吐得体有礼,不再是以前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了。后来石广富听说,陈秉峰提干了,成了家具厂的副厂长了。
石广富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心里冰凉。想着陈秉峰刚来木材厂的时候才21岁,当时他家成分不好,他爹是有名的地主,处处挨欺负。还是石广富帮他忙,替他多干活,处处维护他。等着后面平反了,他念过几年私塾,有文化,又被提携到办公室了。石广富不禁感叹,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