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唐玚有些意外。

    “小玚来啦？唐叔叔说你中午有应酬啊。”

    “温叔叔好，没应酬，爷爷记错了。中午这饭，我就不客气了。”

    舅妈在后面笑着，“邻居住了这么多年，麻烦什么。”

    钟嘉一撇着嘴，还小玚，没见过三十多岁的小玚。

    “等会儿去把爷爷奶奶叫来，先去屋里喝茶下棋。”

    “好，我等下去叫。这会儿，估计还在等我小姑的电话。”

    “你小姑，今年春节回来吗？”

    唐玚耸耸肩，这意思很明显，不回。

    说起唐玚这个小姑，唐闵。

    也是百安里，出了名的。当年跟导师发生了一段不被尊重的感情，爱的炽烈。

    只是，那个导师，最后放弃了她，选择回归家庭。

    唐闵一气之下，远赴大洋彼岸。

    这一走，就是二十年。

    这二十年，也就回来过两次。如果不是必须需要回来更新一些证件，她是不会回的。

    唐爷爷唐奶奶倒是很看得开，儿孙自有儿孙福。

    何必为难孩子跟老人一样的看法呢，不回来就不回来。这些年，唐闵也从未向家里要过一分钱。

    除了刚走那年，拿走一些钱，后来也陆陆续续地转回来。

    院里就剩下他俩。

    “诶，唐闵小姑，你们之前在国外，真的没联系啊？”

    唐玚嗯了一声，继续完善着面前的笑着的雪人。

    “当年的事，我们都无法感同身受小姑的感受。所以，我爸妈他们也尊重她的选择。”

    唐玚手里的铲子停下来，“不过，我回国那年，她去我的学校见了我。血脉在这，她看见我说了很多，自言自语。也不管我能不能听懂，自顾自的说。

    只可惜，我那时，没有太懂。”

    钟嘉一对这个神秘的小姑，一直很喜欢。

    在百安里，小姑看见她都会给她糖果或者发卡。

    小时候的钟嘉一好奇，怎么唐闵小姑的包包里，总有那么多好玩的。

    她六岁那年，经常在路口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接送唐闵。

    后来才听说，那个男人是她的导师，还有家室。

    然后，就是那些流言蜚语。

    牵扯到女子的绯闻，跟感情沾边的，多半会很大程度上放大这女子的作风问题。

    以讹传讹，直到，那流言蜚语，再也听不下去。

    可小时候的钟嘉一是知道的，唐奶奶在唐闵小姑走了之后，闭门不出半个月。

    她当时那么调皮，被外婆和妈妈三令五申，不许去隔壁院玩闹。

    甚至她在幼儿园做的手工，都没来得及拿给1号院的唐奶奶看。

    “唐玚，我想唐闵小姑，是看明白了好些事情，所以才一走这么多年。”

    唐玚重新开始手上的动作，“小姑自有小姑的风骨，旁人奈何不了她。”

    后面钟嘉一没有说话，当年唐闵走之前，还流掉一个孩子。

    她那个导师呢，在唐闵小姑走后的第五年。唐闵小姑在国外站稳脚跟后，学术上有进步后，跳楼自杀。

    每每外婆提起来，都替唐闵小姑惋惜。

    原话是，“你说小闵那么好的女孩子，怎么就绕不开一个情字呢。我看那个导师挺憨厚的，没想到最后被家里逼迫成那个样子。”

    然后外公就会说，“他的导师也是那个时代的悲哀。他的媳妇打工兼职挣钱供他上学，有了成就，总不能反过来嫌弃自己没文化的媳妇。

    文人都是清高的，他爱唐闵，可是他不能背叛他尊敬的风骨。”

    风骨？钟嘉一想笑，什么该死的风骨呢。

    逼的青春正盛风华正茂的女孩狠心打掉自己的孩子，远赴异国他乡。

    逼得学术界响当当的人物，跳楼自杀。

    悲凉，又无奈。

    唐闵如果没有放纵自己的感情，她的导师如果没有放纵自己沉沦，那这扬悲剧就可以避免了。

    至少，唐闵小姑，会灿烂的地活下去。

    灿烂，幸福地，度过这二十年的人生。

    钟嘉一想出了神，也没注意身边的唐玚去厨房拿了什么。

    直到他把她来拉起来，眼前就是一个活泼生动的雪人。

    “怎么样？我这手工，不错吧？”

    他颇为得意，下巴都快翘上天。

    “真棒，这挥斥方遒指点天下的手，竟然也能堆雪人。”

    钟嘉一这会儿觉得冷，把他扔下，回屋去了。

    “钟钟，别走啊，跟我一起去接爷爷奶奶。”

    唐玚没见到人，隔着开着的门，听到很大一声，“不去！”

    干脆，利落。

    玩了会儿雪，手冻的通红。

    凉水洗了洗，擦了好多护手霜。

    外公还在楼下看昨天的抗战剧， “外公，隔壁院的老头没来呢？”

    “你不是不去接？明知故问。”

    “嘉嘉，你这棉袄，是你外婆亲手做的吧？”

    “是，做了好几件，薄的厚的都有。”

    外公仔细打量着，“这一看就是你外婆的手艺，我也有好几件。你舅舅一件都没有。”

    钟嘉一突然变的很正经，凑到外公面前，“外公，你跟我说实话，我舅舅是不是领养的？”

    外公被她这没大没小的样子，气的没有脾气。

    “嘉嘉你呀，也就是窝里横。我看你，早晚被1号院那小子拿下。你浑身上下长满心眼子，也不如1号院那小子吹口气的功夫。”

    “外公，你直接说我傻不就行了。”

    正聊着，唐爷爷他们就来了。

    钟嘉一赶紧跑到门外，打了招呼。

    笑的灿烂，眉眼弯弯。还没开口，就把老两口逗笑了。

    “嘉嘉，好久没回来了啊。”

    钟嘉一举着右手保证，以后至少两周回来一次。

    家里人一多，钟嘉一心情就好。

    老人围炉煮茶，她和唐玚在旁边打游戏，听他们讲过去的事。

    不知道谁先提起的唐闵，钟嘉一竖着耳朵听了不少。

    “那孩子，今年还不回来？”

    唐奶奶泡着茶，“刚打电话说了，看情况，如果实验项目有结果的话，会在春节后回来住段时间。”

    这也是好消息啊。

    “唐奶奶，唐闵小姑回来的时候，我一定常回百安里住。小姑小时候对我可好了。”

    “嘉嘉，小闵提起你了。她说，会给你带礼物回来的。”唐奶奶看着钟嘉一，眼底全是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