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年轻的时候遭受点打击，没什么。那三年，外公没有出手， 你怪外公吗？”

    钟嘉一摇摇头，“怎么会，外公一辈子光明磊落，怎么能因为我这板上钉钉的铁案，污了一生清白呢。

    再者说，那三年舅舅花了多少钱，我在里面，也没吃亏。

    仇一定要报，小人坏人都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外公握着她的手，目光慈祥，却也灼热。

    “那就不要怕伤及无辜，大不了，掏钱，找人善后就行。放手去做，家里人永远为你兜底。

    就记住，外公的那些老伙计，还没死绝呢。就算我们这些老帮菜死绝了，你那些叔叔们也不会不管你。”

    很多年后，钟嘉一才知道，自己肆意任性的底气，从何而来。

    家里给的，任你在外面闯祸，只要不是穷凶极恶，家里永远会为你兜底。

    哎，家人，是羁绊也是港湾。

    大年三十那天，百安里整条街道都在红色的喜气洋洋里。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是百安里自家人的团圆。大年初一的百安里，整条街区的狂欢。

    和很多城市的习俗一样，大家都在走街串巷地拜年。

    三十晚上，百安里的每个院里，都是张灯结彩，热闹一片。

    也就只有这几天，钟嘉一才能在百安里见到一些新的面孔。

    东家儿媳，西家女婿，还有别的小孙子和小孙女。

    钟嘉一昨晚陪着舅舅，喝了不少。晨起拜年，也只是迷迷糊糊地。

    她和平平在最后面，不断地打哈欠。

    “姐，我背你吧，你这哈欠打的，我这会儿也想睡觉了。”

    “谁让你跟你爸，昨晚轮流让我喝酒。你说你也是，几年不见，怎么就跟你爸那么默契了呢。”

    钟嘉一这边还在跟街坊邻居打着招呼，笑嘻嘻地拜年。这边就开始动手，准备把平平杀了谢罪。

    “你看这，姐俩儿，关系还是那么好。”

    平平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合着就没人看见我姐在掐我呗。

    终于走完最后一家，钟嘉一也顾不上许多，跳到平平背上。

    “快回家，快回家，一会儿外公又得拉着咱们去1号院。”

    果然，身后就被舅舅叫住了。

    “你俩别跑啊，一会儿还得去1号院。”

    这会儿谁去1号院啊，去了就得干活，想走都走不掉。

    钟嘉一困的不行，昨晚吃完年夜饭，又被平平拉着讲了在提篮桥那三年的。

    平平没有恶意，就是纯好奇。

    钟嘉一说是姐姐，比平平大五六岁，说起心智成熟，平平反而比她还要好些。

    那三年，钟嘉一第一次跟人提起，如果这个人是平平，她倒是乐意。

    平平不会无缘无故地对她表示同情，也不会像外人那样嘲笑她。

    这个时候，钟嘉一就是姐姐，只是姐姐。

    她跟平平提起那三年，就像说起当年高中住校生活那样随意。

    这一说，就很晚很晚了。

    她又喝了不少酒，说的也多了些。

    回到房间，钟嘉一脱了外套倒头就睡。

    小雨把她的保温瓶放在床头，“嘉嘉，这是温水，你昨天喝太多了。”

    钟嘉一捂着被子说了一声谢谢，也听不清。

    楼上的房间，就她和平平。

    她的房间大，独立卫浴和衣帽间。平平就一个小房间，外加一个三平米的游戏房。

    下雨下楼的时候，看见平平正在打游戏。

    “平平，你听着点嘉嘉屋里的动静。”

    “知道了。”

    年轻就是好啊，同一个时间睡得，人家精神百倍，钟嘉一直接被撂倒了。

    百安里的长辈，言传身教地教孩子们规矩。大年初一这顿饭，长辈指导，晚辈动手。

    外公和唐爷爷他们在一旁喝茶聊天，舅舅他们和唐玚的父母在忙活。

    钟嘉一他们也要在一旁帮忙，唐玚这会儿就在忙活。

    只是干活的时候，不断地往门口看。

    小雨正好对上他那期盼的视线，“别看了，睡着呢。跟平平闹了半夜，也没睡多久。”

    难怪，早上看着她悻悻地，带着帽子，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的。

    跟她表弟在后面，碰见长辈就弯腰拜年，碰见小朋友就从口袋里拿出几颗棒棒糖，让人挑。

    “那让她睡吧，等会去叫。”

    唐爷爷一副果然是唐家人的样子，看着外公拍拍胸脯。

    女孩是要疼着宠着的，男孩子，皮糙肉厚的，得练。

    外公怒不可遏地拿出电话，给平平打了电话。

    “你姐在睡觉，你一个大小伙子还不来帮忙？还指望你老子亲自上楼去请你啊。”

    平平电话开着免提，被外公这中气十足的话，吓的哆嗦。

    电话挂断后，游戏挂机，快速向1号院跑去。

    钟嘉一睡得很香，平平这边在努力表现。

    “爷爷，我没想偷懒，我姐在那睡那，我怕她有事。”

    平平委屈极了。

    “你姐是三岁小孩，睡个觉还得人看着。你看你唐玚大哥在干啥，他可是在国外长大的。学着点，将来这些活儿都是你们的。”

    这大过年的，平平招谁惹谁了。

    唐玚走过来递给他一条围裙，“你也该习惯了，哪年不是这样啊。”

    温平是习惯啊，可今年，他没惹谁啊。

    上午忙忙碌碌，在1号院院子的阳光房里，两家人聚在一起。

    一是庆祝新春佳节，二是欢迎唐闵回家。

    钟嘉一睡得晕晕乎乎地，被小雨叫起来。

    头发扎起来，素面朝天的，还是早上那件棉袄。

    “嘉嘉醒了？吃了饭，要是还困，再去睡。”

    说这话是唐奶奶，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很开心。

    唐玚和温平互相看了一眼，耸了耸肩。

    意味明显，就是你别看我，我也是不受宠的孩子。

    唐玚的父母，钟嘉一出狱后还是第一次见。

    微微低了头，打了招呼。

    她还是挨着唐闵坐着，右手边是唐玚。

    “还没睡够？”

    钟嘉一看了他一眼，很快就避开了。

    “还好，不困了。”

    不困是不困了，就是有些没精神。

    “平平，给我来杯冰果汁，提提精神。”

    唐玚按着平平的肩膀，自己走到院外，给她拿了两瓶冬天所谓的常温果汁。

    一口气没停，半杯下去后，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