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有没有觉得，越往这边，越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钟嘉一开着车，也没搭理他。

    “那是你毛衣穿反了。”

    平平呵呵两声，他这个冷笑话，没起什么作用啊。

    “姐，爷爷其实不想你一直来这里。孝道在心，你一直来这里，也就只能说明，你一直没有原谅自己。”

    “少废话吧，一年也来不了几次。”

    温平在家里就排在食物链的末端，就连小雨，都在他前面。

    也没买花，两个人空着手，钟嘉一从后备箱拿出来两罐啤酒。

    想了想，又拿了一罐。

    “这回有人开车了，可以开喝了。”

    “姐，我这又开始当司机了啊？”

    “这是你的荣幸，1号院那孙子，想给我做司机，我还不给他机会呢。”

    春节前刚来过，买的花，还整齐的放着。

    钟嘉一蹲在地上，开了两罐啤酒，一人一罐。

    “你们看看，这不就有开车的人了吗？平平如今长大了，能帮姐姐分忧了。”

    温平在他后面，脸抽了抽。这是夸呢还是打趣他呢。

    不过，钟嘉一还是从外套口袋里给他拿出了一小瓶可乐。

    “来吧，咱们四个干一杯。”冰凉的苦涩的液体，进了肠胃。

    钟嘉一想坐下，地上太凉。

    温平把脚伸过来，“坐我脚上吧。”

    钟嘉一仰视着瞥了他一眼，“知足吧， 总不能让我把外套脱了，给你垫屁股下面吧？”

    钟嘉一点头，“不是姐，你这么丧心病狂呢。你弟弟，我也是人啊。”

    钟嘉一转过来，往后拍了拍他的腿，“往这边挪挪。”

    温平把脚伸过来，钟嘉一坐了上去。

    “外婆，妈妈，新年好呀。

    是不是你们在帮我啊，爷爷奶奶把股份给我了，还有乡下那套宅子。”

    钟嘉一喝了口啤酒，在空中比划着。

    “原先只是知道爷爷奶奶不会把股份给钟林志，也是没想到就这么给我。先瞒着钟林志和吴小优吧，让他们在嘚瑟几天。致命一击，当然得在关键时候派上用扬，才过瘾，是吧？”

    温平看着墓碑上外貌很像的两人，眉眼最像。

    一个是他的奶奶，一个是他的姑姑。

    还有在他脚上坐的稳如泰山的这位表姐，神人表姐。

    “姐，你不能这样说，说话的口气都不对。

    你得这样说。

    放心吧，迟早有一天，我一定会让钟林志那个混蛋，栽个大跟头。”

    钟嘉一抬着手，举着半瓶啤酒，“干杯吧，弟弟。这个世界上，所有辜负我们的人，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还有句话，钟嘉一没有说出来。

    如果钟林志夹着尾巴做人，不给她找麻烦。那她宁愿相安无事，不主动招惹。

    至于吴小优，她也从没有放在心上。

    “好消息带给你们了。妈妈，你想去看看奶奶就去。不过，最好还是别去了。年龄大了，吓出个好歹来，不太好。”

    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温平俯身，拉着她的胳膊站起来。

    然后托着半边残肢，慢慢往前挪着。

    “姐，你倒是等等我啊。”

    钟嘉一回头淡淡地瞥了一眼他那条残腿，回头走了两步，扶着他往前走着。

    “还行吗？这腿，还能要吗？需要去医院截肢吗？”

    温平无语，偏偏又不能推开她。

    他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在钟嘉一身上。

    “你说你，这身板够差的，看着个子挺高，没啥用。”

    温平看她这个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刚才是谁呀，在他脚上坐的舒舒服服地，这会儿倒是嫌弃起来了。

    陵园的台阶本就多，一层层地，往下看着，有些眩晕。

    温平缓了缓，扶着钟嘉一蹦了蹦，才觉得好些了。

    钟嘉一不干了，“平平，你背我下去吧，有些累。”

    “姐，你知道这会儿自己脸上写的什么字吗？”

    钟嘉一无所谓，也没回答。

    “无赖，臭无赖。”

    钟嘉一哼哼两声，对着刚才来的方向，“外婆，平平欺负我。”

    温平捂着她的嘴，无奈地闭上眼睛。

    “行行行，我背我背，你让奶奶歇会儿吧。”

    身上的人，他的表姐，也没多重。

    “平平，谈女朋友了吗？什么时候领回来，让我们见见啊。”

    这一层层的台阶往下走着，温平叹了口气，“分了，放假前刚分了。”

    钟嘉一好奇，这小子，够能忍的啊。回来小半个月了，一个字也没提。

    “为什么啊？毕业季，分手季？”

    “不是，嫌弃我，觉得我穷。”

    钟嘉一明白了，“可怜的表弟，如果我没进去那三年，你的大学生活，会好很多。”

    温家的规矩，男孩子要历练，女孩子要富养。

    所以，钟嘉一大学生活非常滋润，零花钱多的，花不完。

    温平就不一样，很少的零用钱，基本上只够吃喝。

    “我不缺钱，但是也没钱。”

    “那还是嫌你穷呗，分就分了吧，以后还会有好的。”

    “诶，平平，你在学校，没有家里的事啊。”

    温平摇摇头，“说那个做什么。”

    钟嘉一摸摸他的头发，“等你领毕业证的时候，姐去学校给你撑扬子。绝对艳压群芳，给你长脸。”

    温平笑道，“那还是算了吧，还是少给我惹麻烦。”

    春节假期后，假期综合症在办公室里弥散着。钟嘉一在上班第二天，请了假，回了乡下。

    去了最近的公证处，把所有的手续做了公证，爷爷奶奶还找了律师，立遗嘱录视频。

    下午了去房管处，把房子过了户。把爷爷奶奶送到家，天已经黑了。

    家里只有他们三个。

    钟嘉一看出来了奶奶有话要说，“奶奶，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爷爷奶奶互相看了一眼，“给孩子说吧，早晚都是要开口的。”

    “嘉嘉，我们做这些，其实，也有私心的。”

    钟嘉一嗯了一声，她的手有些凉，只能握着水杯暖手。

    “嘉嘉，万一你爸将来有一天，自作孽。你还能给他养老吗？”

    是这个，说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子。

    “奶奶知道，他做的事，寒了你的心。可是，说到底，他还是你爸。”

    玻璃杯的水已经不冒热气了。

    钟嘉一迟迟没有开口，老两口也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爷爷奶奶，将来我肯定要给你们养老的，不管钟林志管不管，我都会管的。

    可是钟林志，我不想管。”

    钟嘉一说话的时候，一直没有抬头。

    不想管三个字甫一出口，她就像下定决心。微微俯身，把水杯放在桌面上。

    “是的，奶奶，我不想管。不是他，我妈的病不会越来重。当然，那是我妈性格温和，她生病她活该。

    可是钟林志呢，在她去世半年不到的时间里，把吴小优她们领进门。

    我呢，我当时才多大。如果不是外公外婆舅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