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不知道怎么传到了林发的耳朵里，林发摸索着出了院子，顺着墙根一步一步往前挪着，终于感觉人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知道快到人们常坐在一起聊天的街角了，林发找了一个软和的地方坐下，并没有人理会林发，林发安静地坐着听着别人的话一句一句进入自己的耳朵，自从自己双目失明后，耳朵变得格外命案，就是老婆今天多穿一件少穿一件衣服不一样的重量踩在地上的声音林发都能听出区别来。

    “二楞家的牛卖了多少钱？听说三千五？”

    “三千五个球啊，屁大一点牛能卖三千五。”

    “你懂个球，年轻人，多学习吧，牛小，但是肥啊，出肉多。你他妈你看你家那头牛，从小不知道吃点啥，长大了全长骨头上了，那么大牛连一百斤肉都出不了，最多给你一千块钱，求你也不懂。”

    “老三你家的牛啥时候卖？准备卖多少钱呢？”

    “来了收牛的就出手，听说是今天收牛的要来。”

    “我也听说了，你准备卖多少，咱们人多，帮你往上抬抬价。”

    “哎，咱们牛小，能卖两千块钱就出。”

    “嘿嘿，你那牛那副样子，能给你一千五就不错了。”

    老三急了，说：

    “放你爹的臭屁，老子养活一年的牛，卖一千五？光粮食钱也不止一千五，吃得老子的粮，还能越长越便宜了？不信老子给你牵出来。”

    “卖你大爷吧，就你那牛要是能超过一千五，老子把蛋揪下来让你踢着玩！”

    受了刺激的老三越想越气，回家牵牛去了。

    街角的话音还未落，老三的牛已经到位，这时，林发出手了。

    只见他伸出两只干枯的手指头，稳稳地插在地上，肋骨一使劲，脖子上的青筋突起，人们知道林发要出手了，村口刮起一股巨大的黄风，盘旋着越来越大，卷起了周围的树叶和干枯得哗哗响的玉米秸秆，越卷越高，直到升到了天空盘旋着，飞舞着。

    林发再次发力，干枯的双腿嘎嘣一声，却丝毫不影响林发的稳度，林发稳稳地站在了风中，干瘪的鼻子吸了一口凉气，好像把那肆虐的疯狂吸入自己鼻孔，万千世界瞬间恢复了平静，数百捆被卷到天空的玉米秸秆啪啪啪地落下，在收割完的田地里散落一地。

    林发铛铛地照着地上的水泥板磕了磕自己的拐杖，直直地站在了风中。

    林发迈出了一只腿，干枯的腿包着宽松的裤腿在风中划过重重的一道，一阵细风带起，一张张树叶和孩子们吃过后扔掉的方便面袋随着微风飘起却又懒惰得再落下，就要早起的人做起了身又想再多睡五分钟地再次轰隆一声躺下。

    林发第二只脚的速度明显加快，落下的树叶被再次带起的风吹得翻了个身，就想准备再次入睡的人心里不踏实翻身想换个姿势再次入睡。

    一股股牛屁股身上的腥味越来越重，林发顺着味道的源头走去，人们纷纷退后，眼睛随着林发的身影移动着，不敢离开一秒，林发在快要接近牛屁股的时候停下了脚步，脚边飞舞的落叶和方便面袋子好像被晃了一个趔趄，多走了一步后尴尬地落下。

    围观的人深吸了一口烟，轻轻地在空中吐出，又用手拨开了飘在眼前的烟，太阳穴绷紧，瞪大了眼睛，林发要开始表演了。

    林发不紧不慢，眯着没有了眼球的眼睛感受着世间的气息，故意把头侧向一边三十度，眼前这个牛屁股占据了林发全部的身心，此时世间无其他杂物，林发的心更是平静如水，只祈求着一个手的触觉，而这触觉很快会在林发的脑子变成一个重量，这重量的数字为林发在村子赢得了千金难买的名声。

    林发要出手了，他干枯的手几乎没有了肉，只剩下五只干瘪的骨头手指，一点一点伸出了破了洞的蓝色袖筒，带出了一截干枯的手臂，伸到了头，林发向后轻轻扬起手，一阵阵风的吹上了林发的手，被迫改变了方向，却给林发聚集了人世间的所有认知，转化成仅剩下的触觉，林发顺着返回来的风，毫不费力地挥动了手。

    啪一声巨响！

    天空开始从中间破裂，那裂缝越来越大，知道看到更广阔的天空，让你不再留恋在这个世界的所见所得，比刚才更加强烈上亿倍的狂风从脚下升起，把这个世界吹得天旋地转，飞舞的方便面袋子和树叶吹得漫天都是，自己也不知道被吹到了哪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林发看见金发女子在天空微笑，自己未完成的使命，温柔的江小音，千万臣民跪倒在自己跟前，女孩们芬芳的体香让自己感觉永远年轻，停留在人生最美好的那年，林发下了手，一把狠狠地拍在了牛屁股上！

    一股暖流顺着干枯的手升起，牛眸得一声，回眸一看了一眼眼前这个穿着凌乱的盲人，又扭回了头。

    人们纷纷注视着林发干瘪的嘴唇，充满期待地看着。

    林发嘴唇一动，蹦出几个字：

    “出一百一十八斤肉。”

    老三赶紧掰着手指算着，按照现在牛肉价格，能卖三千零六十五块钱，除去宰杀成本，要三千块钱足足有余，老三心里一下有了底。

    收牛的人卡车停下来，下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老三跟前，装作很忙的样子，老三说，给多少钱，老板把牛赶上了称，拿出大大的计算机铛铛地杵了几下，开口了，说两千块钱，一分不多给。

    老三哼一声说：

    “三千，一份不能少。”

    老板更是哼的一声说：

    “拉倒吧，你也别三千，我也别两千，我给你拿两千六，牛我拉走！”

    老三说：

    “我说了，三千一分不能少！”

    老板骂了一句：

    “你这个人，一点不吃亏，就你这还做生意呢，操！”

    老三说：

    “不收赶紧从哪里来滚哪里去！”

    老板转身就走，开出的车没走五米，嗡一下又停下，摆摆手说：

    “收了！”

    全村围观的人不由得发出感叹，林发真是神人啊！

    老三给林发安排了中午饭，林发就这样的在老年的时候在村子里重新找回了面子，成为十里八村的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