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控制不了自己,面对鱼的种种悲观情绪,他没办法不去管他,不去尽全力安抚他。
控制不住他也就不再控制,索性把他当作在生活中就认识的亲密朋友,与他无话不谈。
其实鱼并不是一个很健谈的人,有时候沙宇给他发一大段话,他也就只轻飘飘地回复一句。
有的时候沙宇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太话唠招人嫌了,就想着先停两天不发消息烦他了,这个时候鱼又会可怜巴巴地主动来找他,问沙宇是不是厌倦他了。
沙宇分享欲旺盛,性格开朗,但在和鱼维持关系这件事上也不可谓不消耗精力。他心想开学了也好,两人都能先把心思转换一下,这样联系少了鱼也不至于想太多。
开学第一周,沙宇和班里的同学相处得很不错,又和初中时关系就不错的洪红分到了一个班。两人常凑对在班里当显眼包,短短时间内就被同学老师们封为了十四班的活宝。一个是因为长的好看开朗爱笑招人喜欢,一个是因为大大咧咧社交牛逼不顾形象。
由于是重点班,班主任要求又严,大家下课的时候虽嘻嘻哈哈,上课的时候也算认认真真。每个人似乎都在恣意为期待的高中生活谱写欢乐的旋律,但也始终不忘以学习为第一要义的主旋律。大家该放松的时候放松,该努力的时候也不需要谁在屁股后面追着赶。
一个星期感受下来,学习的压力虽然是大了些,但沙宇对这样的高中生活总体还算满意。高一上学期没有晚自习,周五下午放学回到家,妈妈主动把手机还给沙宇。沙宇这一周积攒了好多同学的QQ号记在纸上,就等着今天加上。
手机一开机,“嗡嗡嗡”的消息提示音就响个不停。都是小鱼发的。
“鱼”一直没告诉沙宇他的真实姓名,沙宇后来就喊他小鱼。
周二晚上一条。
鱼:沙宇。
周三晚上三条。
鱼:沙宇。
鱼:沙宇。
鱼:沙宇。
周四晚上有好多条。
鱼:我讨厌那些人。
鱼:不想去上学。
鱼:我不舒服。
鱼:你能不能理理我?我好难受。
鱼:好难受,头好疼。
鱼:有人在我的脑子里说话
鱼:救救我
鱼:救救我
鱼:明天你是不是就能和我说话了
鱼:好想明天快点来
沙宇看着这一条条消息,心里有根弦突然绷紧了,他赶紧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了。
“喂,你还好吗小鱼?”
“沙宇。”
“嗯,我在呢。”
“我不好。我等了你好久,你终于来找我了。”
“我妈把我手机收走了,对不起。你怎么了?现在在哪呢?”
“我在房间。”就这一句话,没说其他的。
沙宇松了口气,还好没又跑楼顶。
但他紧接着又锁了锁眉,他不太喜欢鱼总是避重就轻地回答他的问题,虽然他回答的那个问题好像也不算轻。
以前也经常这样,鱼一次次来向沙宇展示脆弱,但每当沙宇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他又总是转移话题或干脆不答等沙宇自己转移话题,他总是选择性的回答自己愿意回答的问题。
他这样没错,没问题,愿不愿意讲是他自己的事,但时间长了沙宇总是莫名觉得累,不知道问题在哪就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他只能一次次收到他的脆弱,一次次担心,又一次次被敷衍了事。
但他知道,他必须要有耐心。也许当时所谓的救人是一时热心上头,但那么长时间下来他也付出了不少真情实感,内心也早把他放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随意敷衍他做不到,弃之不顾更是不可能。
沙宇无声叹口气,问他:“你说头疼,有人在你的脑子里说话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不知道,还是不想说?”沙宇没注意到自己语气有些冷了下来。
“我……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你能不能别这么凶?”
沙宇一愣,语气软下来,像哄人一样:“我刚才凶了吗?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在学校受欺负了,是不是有人对你做了不好的事让你不高兴了。”
其实说起来也奇怪,小鱼的语调比沙宇的还低一点,沙宇是清润的少年音,鱼的声音反而趋于成熟,沙宇用温软下来的语气去哄那样的小鱼,却莫名不显违和。
两人自己好像也都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对的。
沙宇想了想,觉得问题不能一直拖着,小鱼明显是有些心理问题的。他既然不愿意对自己全盘倾诉,那就要学着接受专业的人士的治疗,于是开口:“小鱼,如果我说我希望你去接受专业的心理治疗,你会听我的吗?”
小鱼好几秒没说话,声音变得很低:“你是烦我了吗?”
又来了。沙宇耐着性子:“我不是烦你,我是担心你,想让你快点好起来。你只有好了才能克服心理障碍,能让我看看你的样子,也能让我们在现实中见面了不是吗?你不想在现实中见我吗?”
“我……我想,但是没用的,他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小鱼又不说话了。
是家里人不同意还是经济条件不允许,亦或者自己是有什么别的苦衷,他都不说。
他不说,沙宇也没有办法。渐渐的他好像有些不耐烦了。
“算了……你要是实在不想也没办法。”沙宇说,“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话想和我说?”
鱼还是没说话。
于是沙宇自己说:“我今天有些累了,明天我约了同学去学校打篮球,到时候我给你开视频带你看看我们学校,好不好?今天先挂了。”沙宇知道小鱼是一中的,离二中比较远,之前就想过有机会带他看看自己的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