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端着那本童话书高高举起，一页一页的翻看。
上面稚嫩的字句与图画让她再观摩了一次人生最幸福的那段时光。
直到翻到了那篇恶魔与渔夫，洁白干净的内容好似象征着现在什么都不复存在的未来。
“恶魔啊，恶魔。人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多恶魔……”
童话书从半空中落下盖在雪莉胸口上，她抱着童话书望着棚顶发呆。
咚咚咚。
雪莉转过头看向微微晃动的房门。
现在还会有女佣来找她吗？
“进。”
当房门推开露出十一的身影时，雪莉唰的一下从床上坐起，眼中一时间闪过震惊、兴奋、怀疑，最后化为了埋怨。
“十一！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走了这么久，我可是一直在等你！”雪莉不知道十一和季风目睹了她离开的全过程直接说道。
十一混乱发热的小脑瓜根本没抓住雪莉露出的破绽。
“抱歉，雪莉姐姐。”
听到十一对她称呼的改变，雪莉开始猜测十一刚才经历了什么。
季风耍了她一次，按理说这就是闹掰了，十一肯定会被他带走。
但现在十一回来了，难道是季风心善？
雪莉赶紧否决这个念头，怀疑季风心善还不如怀疑十一背刺了季风脱离了他掌控。
于是雪莉换上了看到小孩子犯错后无奈的神情，从床上跳下向十一走来。
“好了，离开的机会又不是只有一次，下次咱们再准备完善点。”
然后走近了的雪莉就看见十一两个手指托着护柄露出的匕刃。
这一刻，雪莉终于知道十一为什么会叫她雪莉姐姐了。
她花了大半年时间费尽心力攻略的人，依旧选择背叛了她。
雪莉很气愤，尤其是看到十一愧疚沉闷的样子，更是气愤的想指着十一破口大骂。
你杀了我的红花，还不肯为我所用，到最后来杀我的时候反倒摆出这副姿态来寻求我的原谅，真是恶臭到骨子里！
活该是一只下贱被人操控的羊！
“雪莉姐姐，我骗了你。”
雪莉急促的喘息了几次，将心中躁动的怒气强行压住。
十一会回来杀她，肯定是季风下了命令。
想到季风好几次都没将她放在眼里，在她最危难落魄的时候狠狠戏耍了她，如今更是让十一过来亲手将她除掉……
雪莉暗自握紧了拳头，脸上反倒换上笑容。
“十一你身份的事情不都跟我说了么，没有什么骗不骗……”
“雪莉姐姐，我其实是牧羊人公会的羊。”
十一摘下了用来伪装的千面，露出原本的面容和额头上红褐色D11的烙字。
“牧羊人让我混在流民中加入庄园潜伏下来，好窃取商会的信息。”
“第一次马丁会长房间丢失的仓库文件就是我偷的。第二次我强行商会的生产基地抢走了补剂配方，然后我还、我还杀了……红花。”
十一手掌贴上刀刃，借着皮肤割裂的刺痛，她终于从喉间沙哑的挤出了红花的名字。
“刚刚就是牧羊人叫我过去，让我杀了你。”
十一完全没有一点脸面抬头去面对雪莉，豆大的泪珠滴滴从眼眶坠落，砸在地板上四散飞溅。
她听不到雪莉的说话，但满脑子都是雪莉将会咒骂她的言语。
当泪水朦胧的视野中看见雪莉步步走来，十一感觉到比死亡还要恐惧的东西再向她接近，那就是最在意之人对她的失望。
十一不想见到那副局面，拿出自己的匕首一把捅进雪莉的腹部。然后季风给她的那把杀掉红花的匕首，被她塞到雪莉的手中，拉着她的手向自己腹部捅来。
只有一起死，十一才能感觉到解脱！
预想中的刺痛并没有传来，贴在她肚子上的是雪莉软软的手掌。
叮当。
匕首掉落的声音才迟迟传来。
十一看着在地板上滚动的匕首，再也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雪莉姐姐，为什么！”
“我都做了这么多背叛你的事！”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微凉的手掌触碰在十一的脸颊，将她的头轻轻托起。
十一看到了雪莉如同真正姐姐般温柔又足以包含万物的笑容，她用大拇指为十一擦去眼泪。
“十一，是姐姐的错，是姐姐没有能力及时阻止这些，让你一直承受着如此的痛苦。”
刚刚被擦掉的眼泪，再一次涌出眼眶，十一蠕动嘴角发出的声音带着痛苦的哀求：“雪莉姐姐……”
“不要哭，十一。”
雪莉脸上的温柔变成了不舍，仔细的端详着十一的样貌，像是要将十一真正的样子牢牢记在脑海里。
“其实对姐姐来说，死在你手里说不定是最好的选择。”
“姐姐我啊，就像你那天给我读的童话故事中的渔夫，在小时候就碰见了恶魔，失去了自由。”
“所以我能理解被人控制的到底是一件有多么痛苦的事，姐姐根本就不怨你。”
“十一你要记住。”
“能束缚剥夺自由的并不只有武力和控制，还有人的感情。”
雪莉伸手解开十一的麻花辫，将它重新打散变成散发。
“就像你现在为了我的喜好强迫自己将头发扎成辫子，舍弃裤子穿上了女佣裙。”
“这些都是十一你被束缚的结果。”
“十一，你不该这样，你应该是当初我见那个渴望自由又酷酷的假小子。”
因为失血过多，雪莉脸上愈发苍白，撑不住身体坐在了地上。
十一慌忙的蹲下身用手堵住雪莉的伤口。
“雪莉姐姐，我这就叫人来给你治疗！”
雪莉紧紧拽住了十一的手臂，吃力的浅浅一笑。
“不用了十一。”
“姐姐没用，掌控不了自己的人生，但现在我突然发现自己还能有点用，至少我的死能为你身上去除几道枷锁。”
“没有！没有！雪莉姐姐你从来都不是我的束缚，为你做的这些都是我自愿的！”
雪莉看着哭喊着为自己辩解的十一，张开了双臂。
“十一，抱抱姐姐，姐姐有点冷。”
十一连忙扯下床褥披在雪莉身上，然后将雪莉紧紧抱住，好似这样就能阻挡住雪莉生命的流逝。
雪莉抚着十一弯曲的头发：“既然十一真这么喜欢姐姐的话，能不能帮姐姐一个忙？”
“雪莉姐姐你说！”
雪莉用尽最后力气在十一耳边轻轻道。
“姐姐我从来没有看过真正的自由是什么样的，你代姐姐我去看看好么……”
“雪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