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到了这把年纪，还能得到一句“丢人现眼”？
苏德彦铁青着脸走向男人那桌。
苏宝媛看不得爹爹生气，忍不住埋怨苏滢，“半年不见，大姐姐倒是越来越尖牙利嘴了。”
苏滢双手捧着精致的小脸，笑容单纯天真，“我这是心直口快。”
苏宝媛：“……”
这时，冯氏走进来问苏老夫人，“母亲，都准备好了。”
苏老夫人便道：“摆膳吧。”
冯氏便出去，不一会儿丫鬟们端着一碟碟精美的菜肴进来。
芳姨娘和雪姨娘低眉顺眼地进来，站到冯氏身边听从冯氏的差遣。
苏宝媛坐在椅子上，两条腿又酸又痛。
长这么大，她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
她目光哀怨地看向苏滢，只见苏滢倒是高兴，眉角眼梢都带着笑意。
白净小脸上嵌着的两个梨涡，都透着喜意。
她不得不承认，去江南水乡养了半年，苏滢长开了些，愈发出挑了。
尤其是身材，虽穿着厚厚的袄裙，还是叫人看得眼热。
她不由地低头看了一眼，没有什么起伏的曲线。
她顿时丧了气，充满敌意地说：“大姐姐怎么去了乡下半年，连用膳的规矩都不懂了？那碟子香酥鹌鹑是祖母最喜欢吃的，你都吃完了，祖母吃什么？”
苏老夫人眉心一皱，她什么时候喜欢吃香酥鹌鹑了？
不过苏滢这丫头说不定会因为结识了萧三夫人就猖狂起来，顺势敲打敲打也好。
苏老夫人配合地把脸一沉，搁下了筷子。
她的筷子一放，其他人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冯氏假模假样地劝：“母亲，滢姐儿是无心之失，她打小就贪嘴，这个毛病怎么也改不掉，不知道惹出多少笑话了。”
苏德彦斥道：“你是她的嫡母，有责任帮她改掉坏毛病。改不掉就跪祠堂，一日改不了就跪两日，跪到能改掉为止！”
芳姨娘见所有人的矛头都对准了苏滢，忍不住为苏滢说话，“老夫人，老爷，夫人，妾身一直帮着大小姐布菜，不小心夹了一块鹌鹑，都是妾身的错。”
苏滢站了起来，大大方方地道：“不怪芳姨娘，是我的错，祖母，对不住。”
说完，她拿起公筷，给老夫人夹了三块香酥鹌鹑，又笑着对苏宝嫚说：“妹妹的眼神怎么不好啦？这一碟子的香酥鹌鹑，一人一块也够。还是妹妹想说，祖母眼皮子浅，见不得旁人觊觎祖母喜欢的东西？祖母，不如您把喜欢的菜色说出来，省的又被别人吃了。”
苏老夫人、冯氏和苏宝嫚皆是一怔。
从前的苏滢性子软和懦弱，从来不会和人顶嘴。
怎么去了一趟江南，竟也有了脾气？
不过听了苏滢的话，苏老夫人严厉地瞪了苏宝嫚一眼。
要是传出去，别人肯定会说她还和小辈抢食，为老不尊！
苏宝嫚也察觉到说错了话，忙垂下头去。
冯氏忙招呼大家继续用膳。
苏老夫人拿起了筷子，看到面前的那碟子香酥鹌鹑就觉得晦气，用手推到了一边。
苏滢软糯的嗓音响起，“祖母，您不是最爱吃香酥鹌鹑了吗？滢儿特意为你挑了最好吃的三块呢。”
她的嗓音甜美，且是纯孝的言语，若是在平时，定能哄得老夫人高兴。
可现在，苏老夫人的脸色很难看。
先不说她不爱吃鹌鹑，就说她的牙口也吃不了这么硬的食物。
眼下被苏滢架了起来，她不得不夹了一块，放到嘴里咬了一口，顿时老脸扭曲。
牡丹吓了一跳，“老夫人，是不是咬到骨头了？赶紧吐出来！”
苏老夫人吐出鹌鹑，仔细看鹌鹑肉上还带着血丝。
可她不能怪苏滢，只能怪自己不中用。
她烦躁地道：“赶紧撤下去！”
“是。”
苏滢娇憨地笑笑，继续专心用膳。
一低头，就看到了珍珠悄悄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苏滢不由地想起了从前的自己，因着对亲情抱有期待，素来是逆来顺受的。
倒是让人觉得她软糯可欺，没有一点脾气。
今日的事，闹到后来祖母竟然要对她验身。
验身对一个大家闺秀来说，可谓是奇耻大辱。
再有她知道自己认错了救命恩人，半年来对江昱锦各种倒贴。
如今再回想起自己对江昱锦做的那些事，羞窘得恨不得晕过去。
她是不愿意嫁给江昱锦的，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
她的神思被芳姨娘搁到她面前的人参鲍鱼汤羹拉回了现实，她冲着芳姨娘笑笑。
芳姨娘回以一笑，继续去给桌上的人盛汤羹。
芳姨娘盛了一碗，放到了苏宝媛面前。
苏宝媛端起汤羹，佯装无意地一洒，想将滚烫的汤水全部泼到苏滢身上，给苏滢一个教训。
然芳姨娘更快一步，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苏滢，结结实实被泼了一身。
好在冬日里穿的衣裳厚，并没有什么事。
苏宝媛抱怨道：“你站在我身边干什么？害得我没拿稳。”
冯氏皱着眉呵斥，却是冲着芳姨娘的：“怎么这么不小心？赶紧换身衣裳再来伺候。”
芳姨娘福了福身子出去了。
家宴很快便结束了。
今日闹了一天，用完膳苏老夫人就累了，让众人都散了。
苏滢带着珍珠回去，走了一会还是不放心，吩咐珍珠：“你去瞧瞧芳姨娘有没有烫伤。”
“奴婢送小姐回去后，再去看芳姨娘吧。”
苏滢看向不远处走来的冯氏，道：“你去吧，我想和母亲单独说几句话。”
冯氏虽不喜苏滢，可极爱面子，只敢私底下使绊子。
珍珠想了想就走了。
苏滢站在原地，等着冯氏过来。
冯氏走近了她才发现，冯氏没有带奴仆，孤身一人。
苏滢屈膝想要行礼，被冯氏一把拉了起来，“你虽不是我亲生，可我把你当成了亲女儿。私底下不必多礼，我们走走吧。”
苏滢乖巧地嗯了一声，走在冯氏身边。
“唉，今日的事，你也别怪我们，我们都是关心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