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生的本就娇弱,因常年不能习武在闺阁中养尊处优更显弱柳扶风,而裴书的气质则与裴安完全不同,虽只有十五岁,却已能显出些英挺女将的风范。
这两相对比,众人只觉裴安被欺负的分外可怜,似乎她生来就应该被温柔呵护,而现在却被爱人和妹妹双双背叛。
面对裴安的发问,裴书并不答话,眼神只定定地望向沈离,似是寄希望于沈离站出来维护她。
可还没等沈离说话,去搜查的小厮已经回来了,手中还捧着一个红木雕花妆匣。
只见小厮跪在裴遮面前,抬手将那红木雕花妆匣捧向裴遮道:“大人,在二小姐的房中发现了此物。”
一时间偌大的裴府正厅里静地仿佛连掉根针都能听见,众人的视线都被那妆匣吸引了去。
一直坐着的沈冲也放下茶盏,看向小厮手中的妆匣。
裴遮接过妆匣,尽量让自己镇定地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只玳瑁镶金嵌珠镯!
与沈家下聘时给裴安的那只一模一样!
只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妆匣里那只要比裴安手上的那只略显陈旧。
沈离在一旁已看出有些慌张了,而裴书依旧一言不发,只看着那镯子出神。
不等裴遮说话,裴安开口:“沈大人,爹爹,还请将妹妹房中搜出来的这只镯子和女儿手上戴的这只一并送于沈夫人查验,还女儿一个公道!”
沈离在一旁似是想要上前阻拦,这时一直静静站在一边的裴书开口了:“不用了,你的那只,确实是假的。我的那只,才是真的。”
语毕,裴书定定地看着沈离,幽幽地开口:“我与沈公子自小一起学习骑射,本是两小无猜,却暗生情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但因沈公子与姐姐有婚约在先,故只能将这份情谊按捺于心底,以这玳瑁镶金嵌珠镯为系。”
沈离在一旁本想再说些什么,沈冲突然站起身一脚踹向沈离胸口,沈离被踹的向后踉跄了几步跌倒在地。
“孽障!”沈离一甩袖袍,轻抚额头。
裴遮在一边脸色也不甚好看。
一时间,屋中竟无一人说话。
“沈大人,裴将军。”顾远之手指轻敲了敲剑柄,淡淡出声打破了这份平静:“真相既已查明,顾某与裴姑娘确未做出逾矩之事,后面属二位家事,顾某不便参与,告辞。”
裴安此时仍旧跪在地上并未起身,听罢顾远之的话,她抬起头:“顾公子,今日之事实属抱歉,裴安在此谢过顾公子了,给您添麻烦了。”
顾远之轻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开。
“少侠留步!”裴遮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叫住顾远之:“今日之事既已发生,虽有个中隐情,但事关永安侯府、裴府和武当清誉,到底该当如何处置还需得从长计议,还望顾少侠留步,共同商议。”
裴安疑惑,事情不都真相大白了吗,还要顾远之留下来干嘛,接下来沈府退亲,再与裴书议亲不就行了吗,这事还能怎么处置?
顾远之显然也没料到裴遮要他留下来一同商议,略显沉吟后答道:“既如此,顾某恭敬不如从命。”
事情的发展似乎有点超出裴安的掌控。
她重生在与沈离成亲的当天,为了逃婚只得选择在闹市中拉顾远之下水,她原以为在她一番设计和说辞下,让沈离与裴书的关系置于明面,再解释清楚她与顾远之毫无瓜葛,便可成功让沈家退亲,再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现在的形势,让裴安有点捉摸不透。
顾远之的想法她也不甚明朗,前世对顾远之的记忆只仅限于那两次轻描淡写的见面。
前一世她的精力和目光全都在沈离身上,努力学着怎么做好一个侯府主母,学着怎么照顾自己的丈夫,对其他诸多事宜都不甚在意。
她对顾远之最深的印象,便是那年桃花树下少年英姿勃发舞剑的身影,漫天桃花随着小小少年舞起的剑风翩翩落下,成为了小裴安那时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再后来便是听说武当远字辈最小的弟子顾远之,少年侠客,武功卓绝,剑芒如龙,英雄义胆,在大乾被外敌入侵之时毛遂自荐,弃剑从军,率精兵两万,打败赵国八万兵马,凯旋回朝,成功填补了裴家出事后大乾再无猛将的缺憾。
她仔细地打量着眼前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初入江湖的顾远之身上有着一种让人非常舒服的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感觉,少年银色发冠高高束起的头发垂在身后,乌发如瀑,这发质竟比她一个女人还好。
银色护腕束袖下的手臂线条流畅,皮质蹀躞带下的腰肢虽细,却并不显单薄,领口露出的一点锁骨分明,少年虽未及冠,个头确已挺拔,长身玉立,在花轿外时裴安需得踮起脚才能够着少年脖颈。
少年双目清澈,右眼内眼角上一点棕色浅痣,如同一滴墨水,在他清俊的脸上绽放出别样的韵味,这扬闹剧发展至此,裴安好像才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清少年的长相,裴安忆起之前自己抱住少年与其耳鬓厮磨的样子,不免有些脸红,这顾远之长得确实勾人呢。
突然,裴遮的声音打乱了裴安逐渐飘远的思绪。
裴遮道:“既然沈小侯爷对安儿无意,我看,此门亲事,就此作罢,沈大人,您意下如何?”
虽是问句,语气却不容置疑。
沈冲指尖轻抚了抚茶盖,略微沉吟后回道:“裴将军,今日之事,是我永安侯府对不住裴大小姐在先,沈某教子无方,致逆子作出此等不义之事,沈某回府定当严惩这孽障,但逆子与裴大小姐的婚约,是沈裴两家当初义结金兰之时定下,意义重大,断不可废啊。”
听了沈冲的话,裴安略显着急,她正准备开口,裴遮的声音响起:“今日之事既已发生,个中隐情无法向世人一一解释,不论出于何种缘由,安儿再嫁入永安侯府实属不妥。”
裴安在一旁使劲点头,还好她爹拎得清!
裴遮继续说道:“既已如此,安儿,你便嫁于顾少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