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知剑指何方？”
谢宴眼色不变，语气冷淡的吐出两字：“东宫。”
这话一出，诸位谋士都心下颤了颤。
要知道昔日四皇子可是被养在坤宁宫中，又与太子殿下同出章家，于情于理，他的剑都应该指向越王才是。
如今他的话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但今日之人都不是愚蠢之辈，他们心照不宣，对此并不插嘴，对他们而言，只需按照主子的示意办事即可，这里面的纠葛他们不需要知晓，终归是皇家关系交错复杂，人心不古啊。
这讨论从酉时中开始，一直到持续到亥时末，诸人终于把初步计策定了下来。
见众人脸上已有倦色，谢宴这才让他们回去休息。
等众人都离开后，他又认真思索，谋划一番。
待事情在脑中推演一番无误后，他才坐定，静静整理起书桌。
这时，一张纸意外掉落，谢宴低身去捡起，才发现是那日写的“蕊。”
他嘴角微微上扬，这真是欠了姜家一个大情啊。
谢宴本以为事情会图图为之，谁曾想，江南水患日益严重，粮食需求也一日大过一日，而平仓粮口却已一口粮都拿不出来。
百姓们暴动，奋起反抗，公差们已然压不住了。
今年负责主持赈灾事宜的是户部右侍郎陈泉，他当差向来小心翼翼，怕得罪新皇，将来的日子不好过。
但先下若如不上报，怕是连他的乌纱帽都保不住，于是硬着头皮，在早朝上战战兢兢的出列。
他说话极具艺术性，避重就轻，主要说了灾情之重，和他的各种不容易，最后才提了一嘴平仓粮口存粮不足的问题。
朝堂上的人都是人精，谁能听得出这话外之意。
众人都安静的立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片刻后，盛德帝才缓缓张嘴:“吴令安。”
户部尚书一听忙着出列：“臣在。”
他语句通顺，思绪清明：“禀告皇上，平仓粮口的诸多事宜归左侍郎蔚明管理。”
建德帝略微发白的胡须颤抖，额际青筋突突直跳，怒道：“蔚明。”
蔚明急忙出列，直接跪在当地：“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而吴令安直接一撩官袍，利索的下跪认错：“请陛恕微臣失察之罪。”
盛德帝并未言语，只是将有些分量的朝臣都环视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太子身上。
其实，他很清楚这些年蔚明一直在为太子办事，那粮食自然也在他那。
太子顶着皇帝摄人的冰冷视线，胆颤心惊，他自觉现如今情况极其不妙。
不等太子想到应对法子，盛德帝已将视线移开，他沉着脸道：“现驳去蔚明的左侍郎之职，吴令安朕令你七日内把粮食给朕带回来。”
吴令安俩连忙点头，叩首：“微臣领命，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盛德帝颔首，又道：“至于赈灾粮食，便先从大兴、宛平的常平仓调出。”
说完，他狠狠的瞅了瞅太子。
太子如芒在背，背后的冷汗直流。
他环视一圈，众朝臣神色各异，有得意的，也有沉重的。
这些年，太子和越王二人，在盛德帝的眼皮下相斗多年，朝臣大部分也被这两人的势力所拉。
皇帝身子越发的不济，太子和越王的斗争也越发尖锐，他坐下的龙椅也越发不稳妥。
如今也是该引进第三方势力的时候，朝廷的水越是浑浊，他的龙椅才越发稳定。
他子嗣并不多，皇子只有四个，而二皇子是有由宫女所生，且无论品行和背景都远远不如其他三位皇子，更别说他脚还是有毛病的。
由此，他最后的视线落在谢宴身上。
盛德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地儿一抽一抽的，“老四，江南赈灾的诸般事宜便交给你去办，你万不可懈怠。”
谢宴出列，拱手领命，“儿臣遵旨，儿臣定竭尽所能，将差事办妥。”
建德帝板着脸，便挥手道：“都散了吧。”
“退朝。”
诸皇子与朝臣立即行礼，鱼贯退出。
朝堂山雨欲来，太子此时确处境不妙，而越王也随便小胜了一把，但事情折腾了一圈，最大受益者却是一直默默无闻的谢宴。
越王目光复杂，侧头扫了谢宴一眼：“不曾想，四弟也得了父皇的器重。”
谢宴淡淡的说道：“我等皆为人子，能为父皇分忧，自然当仁不让。”
话罢，他便大步向前，不再说一句话。
越王目光幽深，看着他的背影一一言不发，许久，才缓缓抬头：“估计很快京都就要变天了。”
今日的平仓粮口之事，虽说是太子的锅，但多少也牵连上越王。
太子与越王二人，在盛德帝的眼皮子底下相斗多年，其实在他眼中，这两个二人的糟心程度不分上下，太子出了大岔子，皇帝见了越王，很容易产生某些不美好的联想。
于是便成为谢宴出仕的机会，自此他算真正步入朝堂。
而皇上却未在朝堂上发难，说明对太子还是有一定的耐心，也说明他想要的局面是三足鼎立，达到平衡。
谢宴这边春风得意，而太子则如履薄冰。
“你说什么？”
皇后毕竟是后宫之主，前朝的事情很快传到她耳中。
皇后大惊失色，手上一颤，天青色的刻花汝窑茶盏应声而下，跌落在皇后膝腿之上，又滚落在地，“啪”一声粉身碎骨。
滚烫的茶水泼在皇后裙摆上，脚腿部位立即濡湿了一大片，皇后竟浑然不觉，只陡然大睁一双凤目，紧紧盯着眼前的白露。
白露心惊胆战，偏不得硬着头皮回禀：“平仓粮口缺粮，蔚大人已被拉入大理寺，并责令吴大人七日内找回粮食，皇上还把差事交给四皇子办。”
皇后站起身子，心里大惊：莫不是谢宴发现她母妃之死了。
皇后不是没想过斩草除根，但皇上一直默默盯着她，让她不敢有所动作。
“事情如此被发现的？”
“听说是右侍郎赈灾时发现的。”
“只是这么吗？”
皇后不相信，那为何偏偏发现的是平仓粮口，刚好太子不久前刚把粮食调走。
“母后。”
这时太子也急匆匆的赶来，他焦躁难安，特来向皇后讨教。
“急什么？一点储君的样子都没有。”
“是。”太子勉强定了定神，按下烦躁的情绪。
“既然你父皇并未明说，那就代表他并不打算追责，现如今如何掰开蔚明和东宫的联系才是大事。”
“母后说的对。”
皇后一语中的，直接点明事情本质。
“这事与谢宴是否有关？”
“四弟？”太子略感吃惊。
皇后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为何她的孩子既如此蠢笨。
“这件事表面上的越王得势，但实际只有谢宴一人捞到好处，自然要怀疑暗中下手之人是谢宴。”
“不会吧，四皇弟为何要这么做？”
皇后深呼一口气，这太子真是愚蠢的令人窒息啊。
“现你先回东宫和谋士们商量下如何扳开蔚明和你的关系。”
“是，母后。”
太子并无大才，再加上皇后控制欲过强，才养成太子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