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头看向身边的卯月，见她一双眸子里盛满了星光，简直比天上的焰火还要明亮。
“怎么样？见识到我的厉害了吧！”
卯月先是眉开眼笑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是一怔，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忘乎所以，慢慢地收敛了笑容。
她又佯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来，唬得我一愣。
她问我：“你师出何门？门派所在何处？门内弟子多少？”
“管那么多做什么，你只要知道我是这世间最厉害的就行了。”
她挑眉，用余光瞥了我一眼，道：“不可一世。”
我朝她拱了拱手，笑道：“谬赞谬赞了。”
小大人沉稳的气息紊乱了一刻，波澜不惊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一种名为无语的情绪。
“没在夸你。”
“哦。”
原本我还想再为自己说些好话，努力争取一下这个百年难遇的修仙奇才，可还没张口，脚边的士兵便悠悠醒转了过来。
我将五指握成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往那醒转的士兵脸上用力挥了过去，堪堪碰到他的鼻梁之际，我刹住了，士兵却吓得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卯月睨了一眼那士兵，伸手拽了两下我的衣袖，说：“我做你徒弟，带我走吧。”
“什么！？”
我连忙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害怕是自己耳垢太多听错了话。
卯月转过头望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重复道：“我会拜你为师。”
我咧开嘴，还没笑出声，却听卯月又补充了一句：“前提是你要把我平安送到冀安皇都。”
小质子想家的心情我能理解，况且这对我来说不是难事，我豪气万丈地一挥手，答应了她。
但我也有个条件，要先将肩上扛着的十斤荷花酥给师父送回去。
卯月才一点头，我即刻拽着她的衣领御风飞向天空。
起初她还胡乱扑腾，我想着大抵是恐高，特地贴心地飞低了一些，可后来她一动不动，连我与她叙闲话也不理会。
我扭头看她，却见她一张小脸憋得青紫，连舌头都吐出来了半截。
她费力地攀住我的手，拼命拍打我的手背。
我这才发觉原来是攥着卯月的衣领勒得她无法呼吸了。
我忙松开手，卯月骤然坠落。
眼看到手的徒弟就要摔死，我即刻拔出头上唯一一支发钗，化作一柄巨大的长剑飞向她。
剑身足有人身宽，在卯月即将摔落到屋顶时稳稳将她接住。
“呼——”
我长舒一口气。
初次为人师，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但我肯吸取教训，为了防止后面的路途再出意外，我也跳上了这柄巨剑。
“我来御剑，你搂住我的腰就行。”
“我不。”
我扭头看她，却见她一双眼睛执拗地望向别处。
才当徒弟第一天就想跟师父对着干，我才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她倔，我比她更倔。
我抓着她一只手按在自己腰际，她着急忙慌正要挣开，巨剑在我的命令下骤然加速，她闪了个趔趄差点掉下巨剑，回过神来时一双手已经死死箍在我腰间了。
哼哼，跟我斗。
我故意扭头向她挑衅，却见她正低头盯着自己脚下的风景望得出神，猎猎作响的夜风掀起她的额发，露出了她绯红的耳尖。
我不解，看个夜景还能看得害羞了。
她搂在我腰际的手松了又松，最后只是虚浮地掩在旁边，连我的衣带都没碰着。
大抵是冀安人重礼节罢，我没多想，自顾自加快了御剑的速度。
仙仙山地势险要，师父又在周边布下了许多法阵，向来是出来容易进去难，若是没有我或师父领着，外人想要摸进仙仙山内起码要在山外耗上个一年半载。
卯月是第一个我领进仙仙山的人。
仙仙山下是广袤的深海，海中颇多奇珍异兽，我将巨剑悬浮在岸边，纵身一跃跳了下来，卯月伸长脖子往海里望了望，一条青色的大蛟正露出两个大鼻孔瞪着她。
大蛟吐息了一下，海面上顷刻间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卯月受了惊吓，后背绷得笔直，却依然强装镇定地从巨剑上跳了下来。
只是她脚一软，险些歪倒在我怀里。
我将悬浮的巨剑收回，化作一支普通模样的素钗重新插回发间，我凑近海里低伏着头的大蛟，伸手往它脑袋上拍了两下。
“仙仙山又来了一个月，与你月半将将好凑成双月。”
大蛟张开嘴，发出的却是与外貌极不相符的稚嫩童音，“我才不要叫月半。”它猛地一呼气，面前的海面倏地掀起一个巨大的浪花。
我眼疾手快在眼前画出一道屏障，浪花拍打在我面前的空气上，顷刻间化作毛毛细雨。
“那你说叫什么好呢，胖胖？”
大蛟气得不轻，背过身去猛地一甩尾巴潜入海底去了，它粗壮的尾巴拍打在海面上，又惊起了一阵滔天的雨势。
我手中捏诀，嘴里念念有词，雨过之后，我身上未沾湿分毫。
可我忘记了身后的卯月，转过头，她已然淋成了落汤鸡的模样——
身上的桃色裙衫由里到外都被浸湿，双丫发髻也被大雨打散，松垮地披散在肩膀上，额发湿漉漉地搭在鼻尖，水珠顺着下巴滑过好看的锁骨，最后隐入了胸口的衣襟里消失不见。
我留意到卯月胸口异常的平坦。
望了两眼她的，又低头看了看我自己的。
稀奇。
卯月注意到我的视线，慌忙抬手掩住了胸口。
她面上带着绯红，一双氤氲的眼里仿佛缥缈着一层淡薄的云雾，我忽然感到自己的心跳没由来地漏跳了几拍。
我清了清嗓子，向她介绍：“那大蛟是这海域中蛟龙夫妇的幼子，它父母向我师父求取幼子名讳，我见它身形臃肿肥胖，便自作主张为它取名月半。”
卯月点了点头，往我身后深不见底的海水中深深地望了一眼。
天边泛起日光，我盘算着约莫到了师父晨练的时辰，拉着卯月快步向山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