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宫不同于其他门派,并非由某一位师傅引领,学子如何学,全凭自主自觉。
甲夫子曾说:“修行乃先天大道,其奥义皆蕴藏于自然智慧、天道规律之中!”故而八斗学堂和碟楼乃所有学子必过之学,余者二项倒是自行斟酌。
造化玉碟楼位于困月湖东北角,与天工台遥遥相望,由夷光夫人领衔执教。绿衣学子几乎都在这进学,九霄虽越过绿衣,却不能越过碟楼。
她也曾路过那楼几回,外面几行古树上牵了好些麻绳,经年累月地挂着各种书籍。
“姬九霄,我大发慈悲警告你,那碟楼可不比八斗学堂。据说夷光夫人乃妖后瑶光的亲妹妹,脾气比岐山老先生不知厉害多少,被训哭的男女学子比比皆是,你这种性子可千万别惹怒她,不是闹着玩的。”
北沧澜正经八百地传授经验,又附耳低言:“据说,连山主甲夫子都要让她三分!”
姬九霄听得一愣一愣,愁眉苦脸道:“哎,这可如何是好?”
“沧澜,夷光夫人训过你没有?”第五鼎忙问,眼里净是些瞎操心。
“还好,毕竟我也是有真功夫的。”
“北沧澜,你究竟什么境界?你说是不说?”九霄拿笑眼打量着北沧澜,乘其不备一个猛子扑了上去,将沧澜死死压在椅子上挠痒痒。
“我偏不说···五个鼎,你死人啊,还不快快帮我!”
花貘儿坐在一旁看得咯咯直笑,还是年轻人好玩。
甲夫子坐在濯沙清流的花窗旁,一边呷茶,一边跟着傻笑。
大伙儿又玩闹一回,见夜色已深,那二人方各自回屋歇息,九霄和花貘儿仍留在屋外。
今晚不见繁星拱月,也无拂面凉风,对面山上点点萤火之光,玉衡谷底只几条灯带稍微清晰些,蜿蜒交错。
她缓缓将神识和灵力逼至七窍,这二者虽然还不能出体,却仍旧比往日里高明太多。
九霄清楚地看到困月湖中有仙鹤双翅拍打湖面,带起一路水花从对面冲过来,甚至能清楚地听到水花落回湖面的声音。
望了望璇玑峰,除了黑黝黝的巨大轮廓,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
“花花,这儿若是有张秋千可蹴就好了。”
花貘儿心里十分清楚,她次次都是在望那空心崖,不由愁眉苦脸长叹一声。哎,想起这事,那崖、那人,都闹心,倘若九霄这仅有的一世轮回还不能成,可怎么得了啊?
次日,几人结伴下山。
第五鼎见独独自己昂藏男子是白衣,不禁有些惭愧,便问道:“沧澜,如何才能换这学子服颜色?”
“这个简单,两条途径。一是最常见的,白、绿、蓝、黄四色,除白色不计,其余按绿色360人、蓝色108人、黄色72人算,只要你学业名次排进其中,自然就可换。其实,还有你们未曾见过的玄衣学子,据说只有区区36名。”
“36名玄衣学子?那定是学子中最最厉害的人物!”第五一脸神往。
“如此说来,总有人被挤出排名,会被降级么?”九霄随即问道。
“那是自然,黄衣降一个到蓝衣,蓝衣自然就降一个到绿衣。”
“果然残酷可怕!第二条途径呢?”第五一脸惆怅。
“第二条要简单许多,只看学子的壁值,且这类学子不计入排名之中,我等只凭袍服颜色看他的斤两。如此一来,咱学宫究竟有多少学子,旁人是无从得知的。”
“我倒很想知道,既然如此残酷,那排名就须得十分精准周全方能服众,而这名次是谁排的?”姬九霄心下疑怪,大为不解。
“放心吧,到时候你俩自然知晓,且是心服口服!”
造化玉碟楼,台基仅修三尺六,楼高却有九丈九。碟楼楼身严整雄浑三层,底下一层密不透风,进门一条宽阔楼梯直上第二层。
姬九霄穿过三三两两学子,站到二层楼的花窗旁,来了学宫许久,还是会为困月湖的瑰丽秀美而惊叹。
“我那金鸡报晓自鸣石响几声了?都是新来的吗?”一阵饱含质问却又娓娓动听的话声从楼下传来,急促有节律的哒、哒、哒···
“小崽子们,都活腻歪了?”她上楼了。
夷光夫人长及臀腰的黑发卷曲蓬松,只戴一根水滴眉心坠,碧绿的眼眸如困月湖般闪耀深邃,雪白的手上提着一个碗口大的物事,从楼梯口行来,步履轻盈犹若分花拂柳。
她来到九霄座位前,轻巧优雅地翘起二郎腿坐到桌上,一双碧眼看着九霄笑意蔓延。
这姬九霄根本挪不开眼珠,只愣愣地看着她,夷光夫人手上那物事一直发出“嘀嗒嘀嗒”的细响。
她心中想着,夷光夫人莫不是狐狸精?不对,蛇妖?也不像···
“姬九霄?终于得见正主啰!分明是个好看的小人精,哪里又丑又蠢?老实说先生我喜欢你。”夷光提着“滴答滴”朝大书案走去。
九霄正自摸不着头脑,又听夷光夫人说道:“你痛骂甲夫子我可是一字没漏听全了的,你呀,早做我夷光学子该多好?”
她一张小脸差点没涨成猪肝色,同砚们齐刷刷地转过脑袋,也不知这些人会如何看待她?心想说她又丑又蠢的,定是那甲夫子无疑,真真气死个人!
“好了,除我昨日点名的八人,其余学子一个时辰内背完《云笈》第一卷,劳烦那八位老大人麻溜地跟我走吧。”
只见众人翻书的翻书,起身的起身,个个屏气凝神面露惧色,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要说碟楼进学累不累,一天能抵八斗学堂三四天。碟楼只有三件事,背书、晒书和受罚,也有那等心灵手巧的,常被请去修补书籍。
原来,密闭的一楼满满当当全是藏书。地处水岸本就湿软潮润,那一楼严丝合缝只会更潮,书籍自然就需勤加翻晒,又因数量太多,往往前一茬还没晒完,后一茬已经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