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为我授课?”一听这话,姬九霄瞬间便完全调整过来,强咬嘴皮忍着没敢仰天狂笑。如此这般,我便为你修炼几课又有何妨?
“且听我说,授课之前你须得记住几点。第一,既是我教的你,你就得处处争先,不能落于人后,这是我师门的规矩;
第二,不许称我师傅夫子先生之类的,显老,也不许叫我木郎,咱俩还不熟。授课一毕,大道朝天各走一边。第三···这第三日后想起了再说。这些你可记得周到?”
“九霄记得了,敢问小师叔,那第二也是师门规矩吗?”
“我想到了,第三,没让你问的,不许问!”
“敢问小师叔,那造化玉碟楼我还去么?”
“查查第三条。”
一语刚了,木郎起身带着花貘儿走了,九霄忙追着问:“我究竟是去还是不去?喂!花貘儿你去干嘛?”
“它是我家管家,不跟我走跟谁走?”远远从天边飘来一句,把她惊得猛退几步。
亥时将至,濯沙清流里,甲夫子站在一幅刻着大漠黄沙的石雕前,身形一动失去了踪影。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黄沙世界,天空没有一丝云彩。
太阳如同一颗熊熊燃烧的火球,无情地炙烤着每一寸沙地,空气中热浪席地卷天,蒸的让人无法呼吸。
甲夫子在灼烧的沙地上极速前行,每每随意踏出一步,都能闪身二三十丈开外。
沙色披风裹住挺拔的身躯,宽深笠帽遮着俊逸的脸庞,他似乎感觉不到丝毫不适,仿佛与这油锅般的黄沙世界早已融为一体。
若说刚刚所过之处风平浪静,此刻他眼前则是另一种可怕景象。
一条条庞大的沙河宛如开了灵智的巨蛟,时而静静潜伏,时而蜿蜒滑行,一棱棱沙脊不断上下涌动,将这黄沙世界横隔开来。
无视这些极度致命的流沙带,甲夫子继续前行。
片刻后,前方沙暴肆虐,黄沙遮天蔽地,隐约可见无数极为粗壮的黄色旋风,卷起一柱柱沙子急速旋转,时而卷往天空,时而前后左右。
穿过重重沙暴,他放慢脚步,朝前方高高凸起的一块巨大方石走去。
巨石约莫三丈见方,通体亮白发光,坚硬无比,犹如白色晶石镶砌而成。眨眼,他闪身来到巨石上,石头下方传来无数充满恨意、纷杂可怖的古怪叫声。
甲夫子手中瞬时盘握一根赤红短小的软鞭,他双眼冰冷,狠戾地环视一圈,只见密密匝匝的沙人正在吼叫着打砸石身。“哎,又来这么多人。”
夫子本不欲展鞭,奈何今日来的沙人实在太多,深知不将其杀死大半,对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沙人衣衫褴褛,双瞳暗红,有几人的瞳色已转至火红,当是这次攻石的领头人。他知道,只有修为臻至无为境界的沙人,才是火红眼睛。
领头人见甲夫子出现,像是等候已久,立即下令众人严阵以待,摆出阵势。近一层手持弓箭,中间一层手持近战兵器,外一层又是弓箭手,最外头才是那几位火红瞳孔的流沙高手。
那边一声令下,漫天箭羽携点点灵力飞刺而来,千万莫小看这些沙人,能参与攻石的至少身怀炼魄境修为。
夫子手中软鞭暴涨为一根长长的赤红光鞭,他抬手微抖,光鞭脱手而去,如灵蛇般巧摆飞移,将箭羽悉数弹开后开始无情地收割性命。
紧接着几百件各色炙铁兵器齐齐攻至,夫子长叹一声,抬脚在地上轻轻一点,将悍不畏死扑上来的沙人震开,径直向几名火红瞳孔的流沙高手掠去。
这方黄沙地早被一次次屠杀浸染的腥臭熏天,任凭风暴如何清扫,也卷不走地上那可怕的黑褐之色。
片刻后,甲夫子又一如既往的淡漠无情,以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的速度向大漠深处行去。
每每要到沙人死伤过半,领头人自觉大势已去,才会携带残余掉头逃跑。甲夫子也不追赶,任其逃离,反正攻石人多如黄沙,无休无止。
等运气不好,遇着那些金黄眼睛的老家伙结伴攻石时,再狠狠折腾几番也不迟。
沿途又遇着不少沙暴及流沙,只是再不见白石,也没有攻石人。
终于,他停下脚步。
入眼是一条深凹下陷、占地极其庞大的峡谷,谷内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众多草屋、树屋成片而建,鳞次栉比,孩童们嬉笑追逐、村妇生火做饭。
夫子并没有入谷,只随意在上面坐着,静静注视这一切,类似这样的绿洲还有很多很多。
细看不难发现,寻常沙人和元初人并无二致,只是沙人一旦开始修炼,其瞳色就会由黑色逐渐变为红色,红色逐渐加深再转为黄色。
迄今为止,夫子见过的黄金瞳高手不超过十人,黄金瞳往上则不得而知。
试想这黄沙世界能有多少灵气供人修炼?就算玉衡谷泄漏进来不少,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岂不闻物竞天择,既然能在这大漠存活下来,沙人天生就比外人更坚韧、更强悍,他们早就摸索出自己的生长之道。
放下帽子,夫子掏出一个陶埙轻轻擦拭几下,便轻吁薄唇缓缓吹奏起来,那埙音哀伤低沉、沧桑悠远,似乎有着说不尽的悲怆忧伤之意。
随着曲调的哀婉起伏,几缕清风徐徐吹向峡谷。
夫子黑发飞扬,视线驻足在远处孩童玩耍之处,眼底浮出薄薄的悲凉。他只隐约记得自己名字里有个“甲”字,还有个小几岁的同胞弟弟。
遇着鹿叔那年他年纪尚幼,鹿叔说只要他乖乖听话,弟弟便会安然无恙。
后来的几年,他白日里随鹿叔修炼,每晚亥时,鹿叔就会把他送进放逐流沙,放到那白晶石上任他自生自灭,亥时一过,复又将浑身血污的他接出去。
时间太过久远,许多事早已想不起来,亦或是夫子根本不愿去记、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