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是借车的问题,阿雅找来了一辆下工地的皮卡。刹车有点跑偏,一床棉被,煮了鸡蛋,一堆吃的东西,加上阿呆和我们,向着玉树出发了。据说那里海拔很高,唯恐有高原反应,买了红景天,头疼粉。在这之前对于玉树很陌生,只知道那里曾经发生了地震,党中央号召全国各族人民献爱心捐款。
到西宁的时候餐馆里的大姐提醒我们该买点蔬菜水果榨菜之类,免得到了藏区吃不惯饭菜,甚至应该买包烟,呼吸困难时抽烟最管用。
我和胡军下车采购,呆子在车上做好装备。
这是我和他第一次在一起出远门,只要在一起就已经有了幸福的种子,它可以慢慢滋生,在悉心的呵护之下,相信它一定可以绽放。以前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然而经过了努力之后我渐渐清醒,强迫自己赶快醒来。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后来发生的很多事情都是血淋淋的现实,它告诫我,不是你的东西你最好躲得远远的!我们最好将这种关系定义为合作伙伴可能更容易面对。
出了西宁市,阿呆和胡军换着开车,因为晕车,我始终躺在后一排,吃了睡,睡了吃,胡军调侃说我很像一种动物。阿呆憨憨地笑着,并不反对。
翻过日月山就是“倒淌河”了,一条不长的河,河水自东向西流淌。关于这条河水还有一个动人的传说,相传文成公主远嫁西藏,途经此地,思乡之情让她落泪,泪水汇成河流,公主惟恐河水东流引起家人的思念,所以改变了她的方向。过了倒淌河不远就可以看到青海湖了,湖边有成群的羊牛低头吃草。车子停下来,凝望那深蓝的湖面,浪花在水面上尽情跳跃,我的心也跟着愉悦起来,赶紧给阿雅发彩信。
偶尔还会有藏猿狸、鹰、狐狸等野生动物从眼前一闪而过,我都会忍不住尖叫。空旷的高原使我亢奋,在没有头晕恶心的时候,我总是尽可能地疯狂尖叫,感觉自己像个疯子,我很喜欢在这里做疯子。胡军和阿呆似乎也受了我的影响,举手投足间变得豁达开朗。
青海位于印度洋板块和亚欧板块的衔接处,在造山运动的作用下,褶皱的山脉连绵起伏,向玉树行进的路上就一直不断在爬坡,翻越,跳跃式的道路时常把我弹起来。从山下往山上看路弯弯曲曲缠绕在山间,景色也随着不断绕过的山路,山上被风吹动不断飘舞的经幡,有些已经斑驳,褪掉了先前艳丽的颜色,但是它们还是如信徒虔诚的心一样感动着我。感觉自己正慢慢靠近天边,那条长而又长的天路是不是要伸到云端?
高原的路,特别是爬山的高海拔的路,由于温差的变化,普通的柏油路面很快就老化了,土路很多,春季的高原,只能依稀看到枯黄的草芽,遍地还是单薄的雪地。背阳的路段,路基上还留着发黑的冰。我对路途的概念就是一路瞪大眼睛看指示牌,前方到哪一站,是多少公里而已,沿途都是苍苍茫茫的雪山与枯黄的野草。因为天气寒冷,路上很少有人迹,偶尔会有一群牦牛在广阔的地里低头觅食,据说主人只要把它带到自己的地里,一整天它们把自己喂饱。三月的春天,寒风料峭,地皮上几乎看不到草,在还有白雪的土地上,牦牛怡然自得。倒是羊群都是由女人赶着,在公路上慢悠悠地走着,看到汽车也没有出现太多的惊慌,想必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个会跑的铁家伙。女人大多围着围巾,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这些女人都很辛苦,家里的大小事情都由他们操持,男人是不过问的。
为了赶路,胡军把车子开得飞快,车翻过河卡山,到达温泉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因为担心被困在山上,我们决定住下。阿呆搬轮胎从车子上跳下,脸涨得通红,捂着胸口急促地呼吸,我才知道了高原反应的可怕。简易的平房生着了炉子,店家送来了开水,三个人睡到了一间屋子。阿呆和胡军聊天,我翻来覆去想心事。
第二天早晨六点离开温泉乡,爬坡的时候我觉得气息有些短,胸口有些闷,赶紧拿出一只烟点燃,一口接一口地吸着,餐馆的大姐说的没错,我们每人抽了一根继续前进。
天蓝的有些不真实,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气息,汽车跑了一段就会出现一个指示牌,眼见着“巴颜喀喇山4824米”的牌子高悬着,胡军赶紧停了车,大声喊着,我终于到了巴颜喀喇山,我也赶紧穿上靴子下车。顿时那种神圣的感觉,已经从心底升腾起来,那种无言的自豪,使我们神采飞扬。
按照计划,我们很快到了结古镇附近的一个沙场,接待我们的是阿雅的一个朋友,吃了牦牛肉之后,他带我们去参观。这是一个很有规模的沙场,坐落在藏族同胞的寨子周围。沙场里停了好几部大马力的车,一些人在帐篷里喝酒,还有一些人在帐篷外干活。三江源的水缓缓流淌,诉说着它不老的传说。传送带上沙子排着队慢慢向前挪动,一切显得很有秩序。
拍了照片之后阿呆说,直接回吧。
胡军看着我,我们应该去结古镇看看的。
阿呆打断了我们的话,算了,赶紧回吧,不用去了。
我和胡军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样解释。
阿呆什么话也没说,调转车子往回赶,我看着渐渐远去的结古镇,一点一点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阿呆的预言没有错,我们遇到了暴风雪。经过巴颜喀喇山没多久天就黑了,胡军凭着多年的开车经验跟上了一辆去西宁的大巴,雨刮器顽强的工作也抵挡不了风雪的侵袭,一会儿眼前就白茫茫一片。很多车都安装了防滑链,很小心地滑行。阿呆什么话也不敢说,两只眼睛睁得很大,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路。一段险坡过去之后紧接着又是一段下坡路。迎面突然滑过来一辆大车。胡军急忙打方向,车子太轻,在雪地上连续转了三个弯,一边是大车,一边是悬崖,连我这个路盲都看出了倪端。我长大了嘴巴不敢分心,眼睛牢牢地盯着路面。这真是一段惊心动魄的历程,我们三个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呼吸都变得凝重。过了半夜,雪丝毫没有停的意思,我提议找个地方过夜,阿呆和胡军异口同声的反对,那个夜晚他们也一定觉得有什么问题会出现,极力想避开什么,可是我们还是遭遇了不幸。
后半夜阿呆也困了,胡军说有他在没问题,要我们放心睡,他自己开着车迷迷糊糊睡着了,车子栽到路边的沟里,阿呆头破了,胡军腿擦破了皮,我的腿莫名其妙的骨折了。
打了110之后阿呆抱着我在车上等,胡军一再地说着抱歉的话,我强忍着眼泪紧紧抱着阿呆,我们谁都没有给阿雅打电话,直到回到兰州,阿雅惊异地看到我们时那份惊恐与不安使我们汗颜。她心疼地抚摸着我的腿,泪如雨下,我们不做了,不做了,如果搭上你们的性命,我就是罪魁祸首……
我奇怪自己还能笑出来,我抱着她,低低地说,全身而退没什么不好啊。
她哽咽着,替我擦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