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色道长放心地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如今柳小姐觅得如意郎君,贫道也放心了。贫道今日来,其实是想同柳老爷商量一件事的。”
爹这次愣傻了:“尧儿,你……说话怎地如此生疏客气?难道你真要……出家?”
空色道长点头:“柳老爷说得是,贫道早已是出家人,不得儿女情长,今日前来贫道是来退亲的。如今柳小姐喜得良缘,贫道心中也很安慰。”
温水一般的声音,淡如空气的语气,我听了十分颓丧,他只怕他沾染了我的丑鄙,嫌弃我的丑,才借口推脱的吧。否则也不会迟迟拖到现在才来提及此事。
我很伤感,我曾经也漂亮过。岁月如梭,曾有多少七姑六婆、老弱妇孺赞慕我的美貌。世事变迁,我从美人胚子到俗恶丑女一路坎坷地走来,是何等辛酸。
本以为终于有了相公,不料却是一个打击,如今又被一个道长嫌弃,对我来说,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老天不怜我啊!
我很愤怒,小时候到底是谁将我这朵如花似玉、千娇百媚、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葩下了毒手!
“柳小姐怎么了?”
大概我此刻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狰狞,空色道长终于发现我的不对劲。
我将心一豁,一把扯下脸上面纱,把胸一挺,无奈我胸坦如平原,气势不够,气魄不足,我又将头一昂,大声对他说道:“我相公前几日出了墙,待我如糟糠之妻,道长你怎能放心!”
心中越想越伤感,越想越气愤,今日我拉也拉个垫背的,绝对不能让这个白莲花道长安心。
空色道长见我一张丑脸在他眼前嚣张地招摇,只是略略惊了一下,便迅速沉静神色,转而狐疑地看向爹,爹心虚地低头,半晌才点头。
空色道长许久不出声,我见他毫无反应,十之八九,会找个其他的借口推脱。
幸好道长是个有良心的道长,虽秉承道心,但也崇尚怜悯与大爱。他对我说:“柳小姐,是贫道误了你一生,贫道不见柳小姐幸福绝不回蜀山。倘若柳小姐一生不幸,小姐归西之时,贫道一定作法为你超度。”
我娇躯一震,颜面一僵。
他说什么?!瞧他长得和天山雪莲似地,想不到嘴巴那么狠毒!
我两眼顿时噼里啪啦冒出了熊熊怒火,本以为他会因为蹉跎了我的韶华岁月而内疚,定会豪迈说出他要助我一臂之力赢取相公的芳心,或者让我休了相公,他还俗娶我。
我怒气无从发,委屈无从说。
十分凑巧,却在此时,那个令我不幸福的祸首和他的姘头表妹出现了。他们二人一同从爹刚才走过的廊道里双双走出,我的眼神霎时如同两柄飞刀齐刷刷地朝那对奸夫淫妇射过去。
感应到我凌厉的视线,相公看了过来,微微一惊,大概还从未见过我这般如狼似虎的杀人眼神。空色道长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毫无反应,倒是爹十分尴尬地叫了一声贤婿。
相公走到我们三人面前,斜眼都不瞧我一眼,只看着空色道长,问:“这位道长是?”
爹喏喏着不知该如何回答,来回看了看我和道长二人。
空色道长摆出他的招牌笑容,抢先答上:“贫道未出家前是柳小姐的未婚夫,如今道号空色。贫道听柳小姐说公子待她如糟糠,贫道虽已出家,但念及贫道与柳家的旧情,贫道对此很不满。”
我诧异,爹更是惊吓得双腿一哆嗦,险些稳不住脚,我与爹同时惊讶地看向他,还未料到他竟然有此一答。
只听他又缓缓道来:“公子,能结为夫妻乃是天定的缘分,既然你与柳小姐有缘千里相会结为夫妻,就应该好好珍惜。”
此话既有理,又仗义,我登时对他感激涕零,想来是我误会他了,嘴巴虽毒,但心还是滚烫善良的。
相公却不以为然,当着他丈人的面,当着我的面,居然就冷笑了一声:“娶她的又不是你,你怎能体会我的心情,既然这么不放心,你怎么不娶她?”
一刀捅入我的心窝,痛得我眼眶一湿,有些酸意。
空色道长的面色依然平淡如常:“贫道是出家人。”
相公又是一声冷笑:“出家人可以还俗。你也别假惺惺,借口罢了。”他身旁的表妹娇声接上,“表哥说得对,谁会愿意娶这个丑女,要不是表哥逼不得已,他才不会住在柳家不走。”
空色道长静神思索了下,忽对已忍得脸色发白的爹说道:“表舅,我可否在柳府住上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