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画押。可是——”我戒备地看他,“你真是太子?”
少年点头。
“将来是不是要当皇帝的?”
少年还是点头。
“好!”我奶着声音,学爹那些酒肉朋友的粗鲁语气,大声说,“我要你娶我当皇后,还要把这五个人都送给我做跟班,我才会画押!”
自称太子的少年只一愣,就爽朗地答应了,并应承十年后来娶我,于是我豪情万丈地让其中一只跳蚤侍卫割破了我的手指,疼得我两眼汪汪,憋着泪花使劲在纸上按了个手印。
那时我八岁,接下了太子手中的藏剑阁,以收集天下神兵为掩护,为天家秘密制造兵器为实。
当然,一个只知道吃喝拉撒任性傲娇的八岁的我,怎懂得管理藏剑阁,搞不好,白天倒闭,晚上我的项上人头就被咔嚓一声利索砍了。
于是,当池州城里的少男少女门都耻笑羞辱我的丑,老男老妇高谈论阔我的丑的时候,我第一次在藏剑阁的地窖里方寸大乱地号令群人,乌烟瘴气人烟哀嚎,一片惨淡。
流年易逝,刹那芳华。
我的青春,我的韶华,我的等待,从我的指尖迅速流走。
而那个豪言娶我当皇后的少年太子早在五年前当了皇帝,早在四年前娶了丞相千金当他的皇后。如今他腾飞九天,傲视苍生,后宫三千佳丽左拥右抱,好不快活。而十多年后的我依旧为他在黑漆漆热烘烘的地窖里勤勤恳恳地卖命,独自迈步在凋零萧瑟的漫漫洪流里……
我感慨人生变化无常,我除了是藏剑阁的幕后主事者,却仍旧一成不变。
直至今日,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只知道他的样貌和春花楼里的头牌男倌是同个档次,长得十分销魂。
我曾戚戚悸悸地想,当年我天真纯洁童言无忌地豪迈威胁太子娶我当皇后,万一他当了皇帝,会不会一道黄布头将我拖出去午门斩首?
抱着这种惊悚的念头,我老老实实地打理藏剑阁,却时时刻刻想着太子什么时候娶老婆。当听到他娶了老婆,我顿时感激涕零痛哭流涕。
我的人头保住了。
我十年的等待,最纯洁的暗恋,却这样无疾而终了。
藏剑阁身处烟花地,暗藏在春花楼的后院,转过四道回廊,再过一潭湖泊,三座楼阁,进入第四座楼阁,打开暗门入了地窖,就是藏剑阁真正的藏身之处。
当然,在还没确定天山雪莲到底知道了多少,为了保住我这颗项上人头,藏身处我自然不会带上他,只引他秘密从春花楼的后门走,进了收集宝刀名剑的铺子。
四壁上挂着森森的刀剑,架上林立着枪棍,匣子里放着各种古怪珍奇的暗器毒药……我一一为他详细介绍这些武器的来历。
我不知他如何得知我是藏剑阁的主事人,也不知他知晓多少,只是旁敲侧击小心翼翼地打探。
天山雪莲装模作样地听了许久,忽然转过身来看着我的眼睛,差点要望到心里头去。
啧,吃蜀山米喝蜀山水长大的人,果然不简单。
我怕露出什么马脚,连忙娇羞地低着头,将耳边的发鬓甚优雅地拢到耳后,轻声说:“让空色道长见笑了,我平日里没什么兴趣,就爱强抢人家的宝刀名剑,收藏世间稀罕之物。我柳家虽富甲一方,但作为柳家的后人,总不好坐吃山空。所以,平日里我还爱为各路英雄豪杰铸铸刀,造造剑什么的。呵……小本生意罢了。”
说完,我迅速瞟了他一眼,眼神含春。
天山雪莲如我所想,眼中流露出了赞赏和钦佩:“柳妹妹好厉害。”
我羞答答地又迅速瞥了他一眼,厚颜无耻地笑道:“不才不才。”
天山雪莲忽然在此时环上了我的肩,我瑟瑟一抖,“贫道眼光不错,柳妹妹果然是一块上好的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