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一声声衣服嗤啦啦的裂帛,一道道如雷贯耳、振聋发聩的凄厉的尖叫声,一阵阵朱钗首饰的掉地声,充斥了春花楼。
“花嬷嬷,这春花楼有妖气,贫道今日是来捉妖的。”凄叫声中,天山雪莲春风般的声音在阁楼的道上响起。我站在正厅的楼梯口,吃惊抬头,天山雪莲毫发不损衣冠楚楚地已在二楼的过道上。楼下厅中,红的绿的花的依然厮打扭成一团,不可开交。
花嬷嬷蹙眉:“哪里来的臭道士,竟敢污春花楼的晦气!来人!”
“且慢!”天山雪莲微微笑了笑,“花嬷嬷,近日春花楼的生意是不是没有以往好了?”
花嬷嬷惊讶:“嗳?你怎么知道?”
天山雪莲含笑道:“贫道是修道之人,当然知道。这里曾经死过一个姑娘,花嬷嬷是否没有好好安葬她?”
花嬷嬷大惊失色,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天山雪莲悲悯地叹息:“此女化作厉鬼在春花楼里阴魂不散,在此地作怪,所以春花楼的生意不涨反减。”说完,一本正经地怀顾四周,忽然定在楼道一处角落,他抬手一指,“看!她在那里!”
“啊!道长!救命啊!”花嬷嬷一个腿软,差点扑上他身,显然已经将天神雪莲当成一个深藏不漏的出家高人,“道长,你要救救我,救救春花楼啊!”
天山雪莲从袖子底下摸出一个捉妖的指南盘,点头肃穆道:“好说好说。”
“道长真乃高人,趁客人们还不知情,道长赶紧捉了那只女妖。道长高人,高人啊!花嬷嬷我有眼不识泰山。”
天山雪莲将指南盘来回摇动,无耻笑道:“过奖过奖,贫道一定将那女妖捉了。”将指南盘一定,他指着廊道尽头说道,“花嬷嬷,那间厢房是否空着?”
“空着空着。”花嬷嬷连连点头。
“借贫道一用。”天山雪莲微笑,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住,显然是记起了在楼下的我。他略微提高了嗓音,唤我,“柳小姐,请助贫道一臂之力。”
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在一片嘈杂声中,天山雪莲与众不同、如杨柳春风般的独特嗓音正好钻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春花楼里霎时鸦雀无声,气场有些微妙。
我小心翼翼地怀顾四周,希望这里没有认识我的人,万一被认了出来,不是被耻笑那么简单了。
我爹平日里很斯文,端起笑容来虽然没有年轻时候那么有气质,但眼角额头的皱纹挤在一处,总归有几分老者的和蔼慈祥的味道。可是,如果被他知道他那出淤泥而不染的闺女逛窑子,定会立马瞪圆眼睛吹起胡子,拎起一把鸡毛掸子甩下,拿扫把在后面追赶我这个闺女。
我可以撒气,可以叛逆,可以败家,甚至可以调戏良家公子,但如果我逛窑子,在我爹的眼里就是家门三生不幸,是他前世造了大孽。估计我还在犹豫不决要不要吊脖子以示清白的时候,我爹就亲自帮我在房梁上打好了死结。
静谧诡异的气氛里,我将头越垂越低,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嗖地一声,我迅速蹿到二楼,抓住天山雪莲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拖到了那间无人的厢房。
关门之后,我气势汹汹地威胁:“哎,跟你说啊,不要在这里提我的名字!”
天山雪莲无辜地眨眼:“贫道没有提柳小姐的闺名。”
我无奈地抖着眉毛:“连柳小姐也不准叫!”
天山雪莲恍然微笑,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看他收起了捉妖盘,忽然侧首低声问:“道长怎么知道这里死过一个姑娘?”
天山雪莲回答:“青楼死的姑娘还少吗?”
我愣上一愣,对他上下打量。
蜀山派掌门的得意门生?蜀山弟子的大师兄?蜀山未来的掌门人?看来,他在蜀山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如此表里不一都能在那些橘子皮长胡子的高人面前蒙混过关。
“道长以前都是这样蒙混喝花酒的?”我揣测问他。
“贫道是个自律自好,洁身自爱的出家人。”
喉咙顿时被什么东西噎住,我僵硬地闭了嘴。
我呸!伪道人!方才闭口一声柳妹妹,开口一声柳妹妹唱的又是哪出?
“与楚慕公子相识,是在下的荣幸,不枉在下包了你一个多月。”沉默之时,隔壁忽然有个风流声音传来,耳熟得令我一愣。
天山雪莲对我笑道:“沈公子就在隔壁,这里正好可以听到谈话。”
我眉尖一蹙,楚慕公子是春花楼的头牌小倌,相公说的话委实暧昧了些。我背脊上下不由生生逼出了一股恶寒,身子抖了一抖,弱弱地想,莫非……莫非!
“楚慕公子技高一筹,让在下大开眼界。”
我原以为相公的心爱相好归西了,我就能取而代之,何愁把不住相公的心。不成想……他竟……
“说实话,在下初来乍到这里之时,就对楚慕公子仰慕已久。”
不成想他竟搞上了禁断之恋,十八式了楚慕小倌!
苍天,我这一颗酸溜溜、挖着苦味儿、赤诚肺腑之心就这样掉进了阴沟里!
我捂着耳朵不忍再听,真是自我折磨。
“仔细听。”天山雪莲拉下我的双手。
隔壁,相公忽然转了话锋,问道:“楚慕公子可知藏剑阁的老板是何人?”
楚慕公子说道:“难道沈公子也想造一把绝世好剑?”
相公阴森森一笑,语气十分不善:“我想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