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天老是不下雨，山上的松树都干得落毛了，而且生了松毛虫。倘若不能及时消灭，松树就有可能毁于松毛虫，捉松毛虫的任务毫无疑问就落到学生头上。于是钟校长每天就带着师生去捉松毛虫。

    捉松毛虫要有专门工具：一人一节竹筒子，一双筷子似的小棒。用小棒把松毛虫夹住，放到竹筒里。由于竹筒光滑，虫子爬不上来。等虫子捉多了，就集中起来焚烧。

    有一天，钟校长带同学们到好几里外的罗浒山捉松毛虫。这儿离水库建筑工地比较近。同学们上到山上各自散开，分头去捉。

    松毛虫虽然不大，但模样骇人。它黑乎乎的，全身分成一节节的，间杂着许多黄的、白的小点儿，碎糟糟的绒毛，头上还有几个红点点，专门吃松针。

    起初，女同学们都害怕，看到了一条就吓得尖声叫起来。尤其高露白，那叫声都变了调，像遇到豺狼虎豹一样。桂进宝可不怕，他甚至不用小棒，直接伸手逮。逮到一条就往高露白的衣领里塞，还吓唬说：“咦哟——咬着。咦呀——咬着。”吓得高露白面无人色，痛哭求饶。他又往简铁环袖笼里塞，简铁环也吓得全身起鸡皮疙瘩，叫喊着抱头奔逃。但是，时间一长，女同学们习惯了，不怕了，他们也敢动手捉了。

    大家捉了好一会儿，栾迎丰小便来了，瞅瞅四周都是人，便独自向山顶攀去。简铁环、廖逸娇不知他要干什么，悄悄地在后面跟了上来。

    栾迎丰到了罗浒山顶，才看到山西边是杉树林。这儿虽然远离人群，栾迎丰还是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偷偷地方便。简铁环、廖逸娇远远瞅着栾迎丰的背影，悄悄躲到杉蓬笼里，廖逸娇长长地“呔——”了一声，然后和简铁环静静地蹲在里面，等着栾迎丰来找。

    栾迎丰知道简、廖二人跟上来了，赶紧系好裤子，出来寻找。他找着找着，突然眼睛一亮，简直呆住了！他的前面是一块一丈见方的空地，空地上长着茸茸的青苔，青苔上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好像在哪儿见过。仔细一想，啊——他想起来了，就是县里的骆部长。女的不是别人，正是桂进宝的妈妈——高世荣。

    此时的骆部长打着赤膊，下身也没穿长裤子，腿上的长毛青乎乎一片，双手揪着高世荣的衣襟。高世荣头发零乱，满大襟褂子的第一、二两个扣子已被解开，前襟翻下来，露出了雪白的胸脯和大半个乳房。但是，骆部长还在撕扯她的衣服，她狠命地反抗着，把骆部长的脸上、胸口、胳膊上抓了一条又一条血印子。骆部长骂着，喘息着；高世荣也骂着，喘息着：“你这个畜牲，穿着衣裳倒像个人，其实不是人！我要告你！告你强奸！”

    骆部长说：“你告，你去告。我递根草让你跑速毫。高世荣，你也不看看风色。老子是副总指挥，天王老子地王爷，哪个敢管我！”

    “我就是要告！你就是皇帝我也不怕！我上北京去告。国民党都不许强奸，我就不信没有人管你。”她狠命挣脱了骆部长。

    “你告，我叫你去告。”骆部长又向高世荣扑去。

    栾迎丰一见高世荣要吃亏，突然大喊：“廖逸娇、简铁环，快来呀——打坏蛋呀，打强盗呀！”

    廖逸娇和简铁环听了，大声问：“坏蛋在哪儿？强盗在哪儿？”

    “在这儿，我觉得，快来呀——”

    骆部长猛然听得人喊，愣了几愣，赶紧抱起地上的衣服，不顾杉树刺戳人，牙齿一咬，呼地一声钻进了杉树刺蓬笼，急慌慌地走了。

    高世荣一听声音，像是栾迎丰，又听他喊廖逸娇、简铁环，羞得无地自容，也赶紧一闪身钻进杉树丛里走了。

    待简铁环、廖逸娇跑过来追问坏蛋在哪儿的时候，除了阵阵松涛，什么也没看到，只有栾迎丰呆若木鸡地杵在那儿——因为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这背后长长的故事。

    高世荣和高世才虽是亲兄妹，但一娘生九种，九种不像娘。高世荣虽是女流，却侠肝义胆，坚持正义，心地善良，自小就对妈妈和哥哥欺侮夏赤兰看不惯；尤其是哥哥，她不知讥刺他多少回。往往高世才盘算了多少天，设计出一个阴谋，刚刚网住夏赤兰即将成其好事的时候，夏赤芳到还若无其事，唯有高世荣挺身而出，不顾一切地硬顶过去，帮助夏赤兰反抗。有时候，高老婆子袒护儿子，每每遭到高世荣的铳掴，弄得高老婆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几次下不了台。所以，高世才恨透了高世荣，母女关系也不很好。

    当高世才对夏赤兰死心之后，转而追求夏赤芳的时候，夏赤芳那里要追呢？她惟恐高世才不光顾她哩。二人一拍即合，臭味相投，打情骂俏，亲吻搂抱，一点儿不顾场合，往往抵着高世荣当面，羞得高世荣低首掩面，耳热心跳，赶紧逃开。这两个不知趣的人越来越没正经。有一次，夏赤芳与高世荣并头睡在床上，高世才穿着裤衩儿进来，往夏赤芳身上一爬，二人又是吻，又是摸，那一幅热馋相令人作呕。高世荣火了，恶狠狠地骂道：“畜牲，简直不如畜牲！”

    高世才回骂着：“你才是畜牲呢。看我歇刻（注1）挫你。”

    注1：歇刻，土语，待一会。

    高世荣只得愤愤而去，就因为这些，高世荣瞧不起哥哥，高世才也恨死了妹妹。二人几乎就是仇人。所以捆绑夏赤兰，高世荣出来说话，高世才当然不买她的账。办大食堂，高世才本来是不想让妹妹当食堂主任的，只是情急之中，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姑且让高世荣先干着。那天创造小麦高产田，记者来照相的时候，高世荣一出现就被骆部长盯上了。骆部长两眼像入蛇的，在高世荣身上扫过来扫过去，口里还咽着吐沫，那种馋相，似乎要把高世荣活活吞下去。高世才在这方面可以说是手板心长白毛——老手。他看在眼里，喜在心中：“有门，部长喜欢我的妹子，嘻嘻。所以哇，有门。我何不做个顺手人情，把我妹子推给他？促成他们的好事，我这高升的梯子就算搭成了。以后我不但可以升到公社，升到县里也是早晚的事。所以哇，我的官运很通了。”

    后来，高世荣就这样被免了食堂主任，改派到水库引水渠工地当穆桂英队队长。不久，就被骆部长调到指挥部去了。可怜高世荣，犹如一只小羔羊被豺狼叼到老虎面前，她的命运就是等着老虎随时向她张口罢了。

    高世荣当穆桂英队长的时候还是比较轻松的。可惜好景不长，他被调到了指挥部。

    高世荣在指挥部能干什么？她不识字呀，就是搞搞勤务，装装开水，扫扫地埃（注1）。

    注1：地埃，土语，地面。

    有一天，正闲得无聊，骆部长喊高世荣，说是谈工作。高世荣以为要调她回工地，兴冲冲地去了。她推开门，骆部长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赶紧让座，热情地说：“世荣，你好！请坐。”

    高世荣说：“骆部长，我不坐。你是不是要调我回去？”

    “不。”骆部长摇摇头。“有任务。”

    “什么任务？交给我，保证完成。”

    “真能完成吗？那就好。我先命令你坐下。”他把高世荣按坐在躺椅上，自己一屁股搭在躺椅旁边的板凳上——这是他精心安排的。他坐着，她躺着，摸呀吻呀什么的，既主动又方便；而高世荣还不容易反抗，“世荣，在这儿工作习惯吗？”

    “不习惯。整天都急死了，也没有什么事。”高世荣好像识破了骆部长的计谋，始终坐在躺椅上，直着腰板，耿直性格，“骆部长，你放我回去吧。”

    “怎么？现在我亲自陪你说说话，还不好？还急？这是许多女人梦寐以求的呀。”

    “骆部长，”高世荣摇摇头说，“不好，不好。你是大干部，我是小社员。你们讲话都是孔夫子放屁——文绉绉的。我们干活人，一句话出来，不是半斤，就是八两，生（注1）注1：不是半斤，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