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栾、夏异口同声说。
“好。”廖逸娇说,“我是第二,咳巴,我就唱——
三一二,学文化,
学了文化本事大。
造飞机,画图画,
走遍天下都不怕。”
“表妹,我觉得,你唱得虽然好,可惜……”
“可惜什么?咳巴。”
“可惜不实际。我觉得,现在的实际是——
三二一,不学习,
如今教室做寝室。
你做梦,他扯呼,
一年读不到半月书。”
“迎丰哥,对对对,你说的是实际,咳巴。太实际了。”
“嗨,我也讲个实际——
一二三,闭书关,
读书干活一肩担;
书也没读到,活也没干好,
长大只是个混世宝。”
“哎呀,同久哥,你说得对。咳巴,我们这样下去哪能读到书?”
“嘘——”廖逸娇正兴高采烈地谈着自己的看法,栾迎丰突然做了个止的手势,说:“我觉得,有人在争吵。你们听。”
三人侧耳一听,果然听到前边房子里有争吵声,似乎还有厮打声。
夏同久说:“嗨,到了。这就是大队部,食堂就在这儿。”
“中翠呀,以前的事一笔勾销。只要你和我好,洋皂(今天的肥皂)、花露水我都有,我还把你买。还把你扯新衣服。所以哇,趁这晌子没有旁人……”这是屋里传出的苍苍的声音。
“哟!”栾、夏二人同时分辨出说话的声音是高世才的。
“你休想!你这个畜生!你搞疯了桂如月,又来害我。”廖逸娇听出这是妈妈的声音。
“畜生就畜生,今晚和你亲一亲。所以哇。”
“别过来!过来我就用白刀砍你!你这个魔鬼。”
“你砍我——这一次我可饶不了你。所以哇,从了我,就万事皆休。”
“你这个豺狼!你这个魔鬼!滚出去!”
“哼,今晚你不从也得从。所以哇,放乖一点,有你好处。要不然,夏赤兰就是模子。”
“不从你,夏赤兰就是模子;让你遂心,桂如月就是模子。你这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我们几个女人反正都没有活路。你这个恶魔,姑奶奶今个跟你拼了。”
紧接着,屋内传来厮打的声音。
廖逸娇听出妈妈又喊了一个“救”字,后面就只有唔唔唔……的声音。她急得大声喊:“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栾迎丰看见墙沿下放着一张犁,犁铒卸在一边。他跑过去拎起犁铒,悄悄地对廖逸娇说:“你喊‘有贼啊,’‘有贼偷食堂子啦。’我敲。”说罢,拾起一块石头,使劲地敲起了犁铒。
廖逸娇大声喊:“有贼啊!有贼偷食堂子了!快来人啦!”
噹噹噹……栾迎丰使劲地敲着犁铒。
多寂静的夜啊!
惊人的叫喊声与犁铒的声音传得好远好远。可是似乎没有人听到。有谁能听到呢?学生们在学校,能劳动的人都在大跃进……庄子上只有一些老而不堪的人,哪里还有人呢?但是屋内一时到没了动静。
夏同久悄悄地对廖逸娇说:“逸娇,你喊,‘高露白,有贼啊,快来捉贼呀’,试试看。”说完,轻脚轻手地走到门旁边,把路菜筒子横放在离门槛约一尺远的地方,又无声无息地退了回来。
廖逸娇又喊:“高露白,有贼啊!快来捉贼呀!”
“来了。”夏同久捏着鼻子答应着,故意踏出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屋内高世才果然惊慌,说:“栾中翠,你多次陷害干部,挑拨领导夫妻不和。多次不服从领导安排。所以哇,开除你的炊事员,罚你下生产队劳动。”说完,抽开门闩,拉开门,急急向外走。他右脚在门槛里面,左脚一步跨到门外,身子的重心随之移到左脚,再欲迈步,不料正踏在滚圆的路菜筒子上,脚下一滚动,身子不平衡,由于走的急,来不及收步,往后一仰,高大的身躯倒了下去,腰正担在门槛上,一时挣扎不起来。屋内黑灯瞎火的,只听到栾中翠呜呜咽咽的哭声。廖逸娇哭着摸进去,摸着了妈妈。母女二人抱头放声哭了起来。
夏同久、栾迎丰见高世才倒在门槛上,满心欢喜,抡起竹棍,一对一棍子打了起来,一边打还一边叫嚷:“打贼呀!打贼呀!”
“别打。别打。所以哇,是我。”高世才连喊竖喊,身上已挨了十几棍子。
二人住了手,夏同久假惺惺地问:“怎么像是老大?”
“不是我是舅子?所以哇,叫别打别打,还打,想打死我啊?”
“哎哟,大姨夫,我们向你赔罪。我们以为是贼。怎么也想不到是你呀。你怎么跑到小姑姆房里呀?”
“是啊,老大,你怎么跑到舅妈房里呀?”
这样的问话,叫高世才怎么回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