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筑临时溢洪道的工程特别缓慢。后来河水上涨,临时溢洪道工程就不能继续进行了。
临时溢洪道没有挖通,上游来的河水怎么办?工程指挥部临时决定,在上游筑一道临时兜水坝,把河棚河水全部兜起来,以便于主坝坝址的清基。可是天不作美,连天的阴雨,导致河棚河水不断上涨,临时兜水坝面临着严峻的考验。而在此之前,主坝坝址的清基又遇到了空前的困难。
数九寒冬,当水利战士破冰下水,冒着砭人的寒冷在腰深的水里清基。清到七米深的时候,由于沙砾覆盖层渗水如同一股股水桶粗地涌上来,使清基无法进行。工程指挥部紧急调来16台抽水机,以360马力昼夜排水,可是排得快,水涌得更快,流沙聚集更多。眼看工程没法进展了,恰好省里一位工程师来到现场,看了情况,建议停止清基,改做粘土铺盖,延长渗迳,这才立见功效。
1959年元月16日,筑坝工程开始挑第一担土。这已是开工后的两个月了,可见已经拖延了很多时日,错过了枯水季节。这给以后的工程进展带来了更大的困难。
连续不断的阴雨,导致河水猛涨。水利战士们只能和洪水赛跑,以跃进的姿态度过劳动的春节。他们热情高涨,斗志昂扬。你小雨不停工,我大雨照样冲。他们每担不少于百斤,每天往返不少于百里。所以尽管冬雨绵绵,到旧历大年三十,主坝挑筑虽然只有二十三天,大坝高程却已达到46米。这是多么迅猛的进度!这是多么了不起的成就啊!这真的得益于大跃进啊!但是,老天好像故意捉弄人,或者说老天爷有意要刁难水利战士!那铺天盖地的雨水汇成山洪滚滚而来,刹那间冲破了坝基上游的临时兜水坝,又冲破了46米高程的主坝。淹没了料场,中断了交通!
兜水坝危急!主坝危急!险情就是命令!险情考验着人们!面对着险恶局面,李县长身先士卒,首先跃进了滚滚的洪流。他要以病弱的身躯阻挡住罪恶的洪魔;保证大坝的安全!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人们顾不得寒冷,纷纷跃入砭骨而浑浊的波涛里。许多干部下去了!许多党团员下去了!许多年青姑娘下去了!廖道龙下去了,廖道梅也下去了!高世才也下去了……
高世才?高世才不是去京城开会了吗?他怎么会在这儿?是的!他本来应该留在京城,可是他却偷着跑了回来。
高世才创造了亩产一万四千八百斤小麦,亩产一万六千斤水稻的高产卫星,其先进材料由骆部长出面,省报记者帮着整理,那当然是没得说的。再加上现场拍的许多照片映证,高世才这个先进是凿凿可信了。所以一路绿灯,报到京城,成为全国劳模。
全国劳模会议一共三天,高世才随着江淮省代表团风风光光地去了京城,不过,他临动身的时候,别出心裁地交代小积极和麻哥,在他走后的第二天,组织二十人去京城积粪。
小积极与麻哥找了十八个人,连同他俩一共二十人。一律的头戴马猴帽(注1),身穿黑土布对襟易樱灯叱叱さ陌准抑即笫纸恚糯┎菪咳颂粢坏P路嗤袄吹胶献1:马猴帽,黑粗纱织成的连头包起来只留两眼的帽子,也可以卷起来戴在头上。
肥火车站,要搭火车上京城。火车站拦下了他们的粪桶,不许带粪桶上火车。小积极和麻哥傻眼了,和众人一商议,不给带就不带,难道京城还买不到粪桶?于是大家一道上了火车,到了京城。
小积极和麻哥别看在神墩胡大胡二的,他俩都是一里猴,到了京城两眼一抹黑,不认识东西南北了。还是一个叫
贤山的小伙子比较活络,领着众人,七弯八拐,东打听西打听,跑到了广场上,被一个解放军拦住了,问他们是干什么的?麻哥才牛呢,反问道:“干什么的?我们找高书记。”
“高书记,什么高书记?”
小积极不耐烦了:“你怎么连高书记都不晓得?就是神墩大队高书记。”
那解放军更茫然了:“神墩大队?什么神墩大队?”
麻哥吼起来:“你干什么吃的?连神墩大队都不晓得?”
那解放军更加愕然了。
还是贤山走上前去说:“解放军同志的,我们是江淮省天河县仙山公社神墩大队的。我们大队的高书记是全国劳模,在京城开会。他叫我们到这儿来积粪。”
“这么远的路来积粪?高书记叫什么名字?”解放军问。
“高书记叫高世才,是全国劳模。”麻哥傲然地答道。
“高世才。你们等一下,我来替你们问问。”解放军开始拨电话。
再说高世才虽然同样是劳模,但他由于成绩太突出了,材料又过硬,又有许多照片佐证,引起了许多领导、专家的重视。农业部一个姓周的领导特地找了他,并且邀了许多专家和他一起探讨高产的事。
周领导问他亩产小麦多少,水稻多少,问他有那些高产经验,高世才一一作了回答。
一个专家问他是大田点播还是大苗移栽。他听不懂。有人解释:问他是移栽的,还是在大田撒稻籽。
他说:“所以哇,是移栽。”
又有专家问:“手栽的,每亩多少株?”
高世才不能回答:“所以哇,很满很满。”
“很满。”一个专家说,“照文章中写的,密得枪都攮不进去(注1),那么,高书记,通风问题怎么解决的?”
注1:密得枪都攮不进去,土话,枪是红缨枪,形容特别密。
高世才哪里懂得秧苗还要通风?不知他当下怎么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