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当时车子太少，郭由芳十回就有九回搭不上车，基本上都是“ll”号小包车“车”回家的(注1)。

    注1：“ll”号小宝车，即两条腿走路。

    这里离城关有七十里，每次回家她都是跑个大晕倒。而丈夫是个工人，不仅不懂得浪漫，还常常要熬夜加班，往往跑回家累得要死，结果还是空跑——夫妻俩根本见不上面！

    守活寡的滋味是不好受的。郭由芳晚上每每备好了课，改完了作业，上床以后久久睡不着，在床上总是翻身打滚的。

    她的隔壁就是宫寒宣。学校里的间墙都是土坯砌的，只砌了一人多高。他比郭由芳小两岁，精力更充沛，当然就更是睡不着。隔壁郭由芳的任何细微动作，他在这边听得一清二楚。本来他吃了一回亏，胆子已变得小多了。另外，郭由芳年龄比他大一点儿，他也不怎么热乎她。可是久而久之，他的心动了，而且私下里仔细瞅瞅，这个郭由芳还是有几点动人之处的。于是他就写了个条子，仿着《关雎》写了几句：“我的斑鸠，像条泥鳅，长夜悠悠，靠在胯沟。你的小舟，停在滩头，没有艄公，妄自忧愁。我想小舟，你想泥鳅，漫漫长夜，苦在心头。哪有鹊桥？做我方舟，送我郎织，舞动风流……唉，奈何奈何！！！”

    第二天，他趁郭由芳上课去了，溜进她的房间，把这个条子偷偷地压在台灯底下。

    郭由芳下课回来，看了宫寒宣这个纸条，从字体上看晓得是他写的，可是宫寒宣名声不好，她根本看不起他。但转而又一想，宫寒宣虽然名声不好，而他的后台硬扎，骆家仓是他的老表，自己如果跟他相好，处好了关系，就让他求求骆家仓，帮忙把自己调到城关去，那多好啊。另外，宫寒宣的家班子弟弟宫寒礼，是驾驶员，常常到这边粮站来，郭由芳曾经好几次跟着他的货车回城关。于是郭由芳不再迟疑，立即回了一个纸条，说得更加明白：“男有心，女有心，不怕山高水又深。”

    宫寒宣收到这个纸条，晓得郭由芳已经心许了自己，接下来就是怎么进她房间的问题了。虽然他俩是紧邻隔壁，要是从外边进她房里去，两道门都要开，开门是有响声的。特别是夜里，自己睡不着，又有哪个教师睡得着？被别人听去了，晓得了，抓到了，那都是难堪的下场。倘若翻墙头呢？他马上站起身来瞅瞅墙头，这墙虽然矮，但是没有梯子是翻不过去的。即使搞了梯子，白天放哪儿？把梯子放在屋子里，被老师们看到了，有人问搞梯子干什么？怎么回答？这也不照。那怎么办呢？他抓耳挠腮，忽然想到了贼，贼会挖洞，对，我也挖洞。但是，屋里有个洞，白天怎么办呢？老师们还是看得见的。他想呀想呀，终于又想到了办法。他的办公桌摆在窗子前，床横放在中间，靠着床头贴间墙还放着一张课桌，在课桌以上的墙上挖个洞，从这边钻到那边去不是很方便吗？

    第二天，他特地跑到新华书店买了两张小黑板那么大的画子，又买了一盒图钉。到了夜里，开始挖墙。墙挖通了，郭由芳帮着他，把洞弄得方方正正的。再把画子用图钉钉上，打手势让郭由芳在她那边也钉上，天衣无缝。他高兴极了，把挖下来的墙土用脸盆端到厕所后面的杉树林边倒掉了。然后才跑回来洗了手脸，一看郭由芳的衣服已经脱在椅子上，早在被子里做好准备了，不由得勃性大发，慌慌忙忙地三两下拽了衣裳，把积攒已久的旺欲集中起来，凝聚到那一根棍子上，“我的小刀豆啊！”饿虎扑食似地趴了上去……

    以后他俩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夜夜苟且。这样地过了好几年，他还真的帮忙让郭由芳梦想成真，调到城关二中去了。可是他俩高兴得过了头，郭由芳调走了，忘了堵上间墙上的那个洞。新来的老师何诗雅住进了郭的房间。她在打扫房间的时候，信手撕去了遮挡墙洞的那张画子。一看画子后面是个壁橱般的洞，而且还是通的，她疑惑起来，这是干什么用的？跑到门外一说，许多教师都跑进去看，大家一时议论纷纷。

    凤常化老师把那个洞的下沿土坯看了又看，发现土坯的棱子都磨光了，抬高声音说：“你们想想《第比利斯的地下印刷所》的那个井壁，再看看这个窗口，就明白啦。”

    不用再往下说了，大家都跑过去看那土坯，嚯——都磨得光光堂堂的了，人人都晓得是怎么回事，校园里一下子喧哗起来。此事被众人越传越远，越传越玄乎。最后传到郭由芳丈夫的耳朵里，气得不行，到底和她分了手。郭由芳人虽调到了城里，家却破裂了，还是得不偿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