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在一个帐篷里找到了少佳，她正双手枕着脑袋，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阿洛很喜欢看少佳懒懒的样子，站在帐篷边看着她，发着呆。

    少佳感觉到了阿洛，睁开眼睛淡淡笑道：“打牌输钱了吗？”阿洛听着少佳话里淡淡的宠溺，很是受用。

    “这话怎么说？”

    “不是输钱你舍得离桌？”

    “纠正你两个问题：第一，我离桌不是因为输钱，而是头痛；第二，我赚了200块，够我们去麦当劳潇洒一顿了。”

    阿洛躺下来，伸手搔着少佳的耳朵，笑道：“你总喜欢躲在黑暗中吗？”

    少佳移了点位躲开阿洛的咸猪手“黑暗好。”

    “嗯？怎么个好法？”

    “黑暗可以掩盖很多溺不想看到的东西，也可以显露很多你白天看不到的内幕。”

    阿洛想到紫仪说过的问题。

    “少佳，你对林风是什么感觉？”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以为这次他不请自来是为了你。”

    “我和他没有交集的。”

    阿洛闭上眼睛，伸出左手抓着少佳的右手。

    许久少佳突然问道：“阿洛，为什么你喜欢打牌？”

    阿洛侧过头，看见少佳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亮，“不，我并不喜欢打牌，打牌对我来说似乎是天性，就像老虎天生会猎物一样，牌在我手里，我就会打。”

    “为什么？”

    “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我爷爷是打牌高手吧。他每年从年头打到年尾，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输过。”

    “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问过这个问题，他解答不了。不过，他告诉过我打牌的真谛。”

    “什么真谛？

    “我爷爷喜欢打卜克牌，卜克对他来说就像他的鸡毛帐，他心里清清楚楚，两副卜克108个牌，他能嗅出它们的味道。他说卜克也好麻将也罢，说到底，需要的功底就是记住每一张牌，桌上打了什么牌，对手有什么牌，要什么牌，这是高深的赌徒用时间和智慧练就的本事。”

    “这就是真谛？”

    “当然不是，他还告诉了我更重要的。”

    “是什么？”

    阿洛拨弄着头发，想了想说：“这么说吧。我爷爷是这样一个人，他相信神和运气，所以出门赌钱，他绝对不会带超过五十块钱，上了赌场，赢了是没得说，当然要玩到大家精疲力劲为止；若输了，他也会很干脆的输掉身上的五十块，然后起身走人，决不留恋，也绝对不去想着扳本。

    我很迷惑地问过他，这样就能让你赢吗？

    他说，不管怎么样，完赌博游戏的时候，你必须学会相信运气，运气来的时候，你挡都挡不住，而运气没有来的时候，你千万不能欺骗自己运气在你手里。如果上午我输了手上是五十块，我就相信今天上午运气没有光顾我，那我就回家，等下午再去，看看运气回来了没有。这就是他告诉我的真谛。”

    “就这么简单？”

    “看起来简单而已。”阿洛笑道：“不过我爷爷也说过，对他来说，赌博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他说，常听那些那些在澳门或者拉斯维加斯输得倾家荡产的人开脱自己的时候，最常用的理由就是：我只想扳回老本，赢回了自己的钱，我就不会再玩，但是越是想赢，就输得越多；或者是，我本想扳回老本就放手，但是赢回来之后，我又想赚点，结果就让自己陷入泥坑，不能自拔。所以，赌博就像一个泥塘，你不小心掉在里面了，你越挣扎，就沉得越快，沉得越深。这时候，需要的就是一个简单的想法。”

    阿洛陷入对童年的回忆中，缓缓地说道：“我问我爷爷，这些话谁都会说，但是做到却是很难，赌上瘾的时候，是很难控制自己的。为什么你能管住自己呢？

    我爷爷看了我一眼，说道：这是一个天机！

    天机？我纳闷着，这是个什么词？

    于是我爷爷给我讲了一段惊心动魄的事情。”

    “什么事情？”少佳的眼睛争得大大的，显然很感兴趣。

    阿洛笑道：“少佳，你难得这么多问题哦！怎么今天这么好兴致啊？”

    “也许撞鬼了吧。你爷爷给你讲了什么？”

    “我爷爷说：在我父亲出生之前，他也是很好赌，赌起来就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晚上，非得赢个五颜六色活着输得剩下内裤才会罢休。我父亲出生的那天晚上，他又在村口的小店里面赌，那天他的手气特好，杀猪都连胜，他说也许那是他一生中手气最旺的一刻，他简直有种数钱数到手软的感觉。赌了个把钟头，外面突然下起了雨，那雨大得就像斗大的冰雹砸在屋顶上，让人心惊肉跳。当然在赌的人是不管这些的，大家正在兴致中，输我钱的个个都面红耳赤，不相信我爷爷有这么好的手气，非得把钱都赢回来。我爷爷是大赢家，当然得奉陪到底！但是外面的雨大得让他很不安，他说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是什么他说不上来，就是让他的心很躁，最有意思的是，打牌本来最要不得的就是心躁，但是他越躁，牌反而打得越顺，简直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一对只够格垫底的板凳二打出去都通吃。外面的雨是越下越猛，打在屋檐上就像放机关枪，我爷爷坐不住了，起身说要走，别人当然不肯他走人，赢了他们那么多，他们哪肯让他走？

    我爷爷想到奶奶的大肚子，心底越来越慌张，最后，在他又坐庄杀猪通吃了三家后，他实在坐不住了，狠心地把所有赢来的钱往桌上一扔，带着五十块老本顶着大雨跑回了家。平时他回家奶奶都会起床开门的，但是这次没有回应。他发了慌，用力撞开了门，进门就看见我奶奶摔在地上鬼哭狼嚎的，但是由于雨大，外面根本听不到她的哭喊声音。我爷爷叫醒了邻居帮忙，然后就跑出去叫村口的接生婆和医生。在雨里跑的时候，他说他的心里既害怕又高兴，真的很想哭出来，多吓人的事情啊！想想他要是还在赌桌上，那我奶奶我爸爸就完蛋了！想到这里，他说他的脚一直不停地发软！这简直就是天意！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放弃了那一场几乎不真实的运气，跑回家，就救了两条命！

    我爷爷说，每当他回想起当时的这一幕，都还腿脚发软，他惊醒到，这就是一个诱惑，死神在用运气诱惑他！！

    于是有半年时间，我爷爷没有再摸过卜克牌，后来又开始玩牌，但是他已经不再恋战，卜克对他来说，地位也完全不同了，他纯粹就把它看成是我闲着没事时候的一项娱乐。

    讲着这故事的时候，我爷爷的额头竟然还会冒汗，他也在心惊！

    我爷爷从那一刻起就想开了，既然卜克是娱乐，那就没有让他破财的道理，所以，他就常常赢了，数目不多，但是也不少，以娱乐的眼光开看这个数字，他觉得着完全就是意外之财，所以到年底，看着这数字的时候总是特别高兴。

    我爷爷说。赌博其实是一场心经，凡事都有个度，做过了度，只会给自己带来灾难！”

    少佳说：“你爷爷是个真正的赌徒。”

    阿洛翻了个身说：“我也觉得。”

    “真佩服你爷爷。”

    “呵呵。”

    “你也是个赌徒。”

    阿洛笑道：“可惜我还没有达到他的境界。”

    “怎么说？”

    “我的贪欲还太强。”

    少佳说：“你的气焰也太强。”

    “呵呵。是吗？”

    少佳懒懒地说：“大赌徒加小赌徒，真是绝徒！”

    “绝徒？什么意思？”

    少佳转过身，没有说话。

    阿洛从毯子里伸过手，抓住了少佳的手，笑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