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开着,我来不及多想一头钻了进去。门就自动缓缓地合上了,指示灯3自动亮了,电梯动了……是上升还是下降,我一点感觉都没有。电梯里放着一把椅子,那是为电梯工准备的,可人没在。椅子上放着一本书《阴阳借》,许是刚才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被风吹的,此时又一页页翻动起来。我禁不住瞄上一眼,赫然醒目的大字:爱他的肉体还是灵魂,这在我是个艰难的抉择……我想再看下去,电梯停了。
门开启的同时,一个白衣女人出现在门口,梳着她长长的头发。她突然看见我一惊,木梳啪地掉在了电梯上。她的长发滴着水珠,我看到落在地上即刻变成了血红血红的颜色。我不知道说点什么,可我知道我不说点什么,她肯定不会放我走的。
我想去人事处。我的声音象被冰冻着,在传播的途中一块块碎裂了。
别人东西千万别乱动!她不回答我却警告我。
我不敢同她争辩,绕过她的木梳躲着她出了电梯,重又走入黑暗的楼道里。
左拐直行。她在我身后说。
一道道闪电透过玻璃窗劈射进来,落在对面雪白的墙上。待我看时它却如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在雪白的皮肤上疯狂地割过,电光打上去,即刻洇出一汩汩鲜红的血,顺着墙壁流淌下来。有数不清的魅影在闪电的间隙里逃窜,衣袂飘舞,长发摇曳。她们撕扯着,哭嚎着,前后奔突,却又难逃似乎是天定的罗网,于是变作绝望的叫喊和冤屈的哀鸣,救救我吧,快救救我吧。她们伸出无数只瘦骨嶙峋的手臂,在空中乱抓乱挠,似乎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我直直地贴在对面的墙壁上,侧着身子一寸寸挪动着前行。血水漫过了我的脚面,我的裙子也被她们撕成了布条,我紧闭了双眼,奋力地闪躲着、挣脱着……
我被门晃了一下,跌坐进去。我本能地用脚把门关上,紧张地调整着呼吸。
你干吗?我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回头看见她象一堆肉陷在椅子里,俯在桌上正在写着什么,连回头也没有。
我找人事处。我答得也快,生怕她回过头来。
这就是。她一边摘下眼镜一边扭过身来,惊诧地盯着我不说话。
是我把她吓着啦?我楞楞地看着她的两个大眼袋直垂到脸上,却忘了站起来。我来报到。我比她更害怕,不敢多说一个字。
先起来再说。她突然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伸出手搀我。
我不清楚哪里来的力气,自己唰地站了起来。我从包里拿出报到证递过去,远远地看着她。
她指指身边的椅子,你先坐会儿。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后,高兴地说,你来得正好,还没有正式开学,这一套报表要得急,我正愁没个帮手,明天就来帮我填表格吧。
我刚想编个理由推辞,她又接着说,亏我今天走得晚,不然你就白跑了,要不是这表搞得我头昏脑胀,我早就走了,刚才停电正要走,偏又下起雨来,来,小倩,坐会儿吧,怎么这会儿也没法儿走。
她又冲着那把椅子指了指,我顺从地坐了上去,我知道我得听她的。你怎么来这么晚?
她站起来走到暖壶旁想给我倒杯水,摇晃了一下又放下了。你是学化学的,本科,还不错,教学上正需要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她拉开官腔说完这句话,随即又用十分暧昧的口气问,你是通过谁的关系进来的。
我不想回答她后面的问题,故意岔开了说,我进了校园迷路了,甬路弯弯曲曲的,连个楼号都没有,在旁边的楼里钻了好半天才找到这儿来。
你到旁边的楼里去了?培训班的课上完没有?市卫生局依托咱学校办的,假期里也不让人休息。她不耐烦地说。
上什么课?我第一反应让我这么问的。
新生班,还能上什么课,解剖课,揦死人呗。我长嘘了一口气,心也好受些了。我说呢,吓得我坐上电梯就跑到三楼来了。
她象是没听我说话,但又反驳了我一句。你开玩笑吧,不是停电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