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还是闪电,如剑一般劈开我的窗帘,斩落在我的床上,欲将我碎尸万段。
万钧雷霆,如轧路车辗咕隆隆滚过我的楼顶,更象是从我的头顶向着脚趾一遍遍辗轧过去,直把轧成一张薄薄的肉饼,纸一样薄,逼得我的灵魂飘飞出来,在卧室里游荡。
我就这样大睁着眼睛,望着无边的黑暗,仿佛人已深陷苍茫浩淼的宇宙之中。忽然这黑暗深了下来,沉了下来,压迫得我根本无法呼吸。我发现自己沉入了水里,一时间惊恐地瞪圆了眼,眼珠几乎被压迫了出来,我大张着嘴巴,却吸不到丝毫的空气。我的头发象是水藻一般,漂浮在我身体的周围。我看得清楚,灰色的鱼儿穿梭其间,鼓动着它们的腮,吐出一串串水泡。我好羡慕啊,可我没有鱼腮,我刚一开口,污浊的水便瞬间填充进来,真向着我的食道汹涌而入。我闭了嘴巴,绝望地向四周张望。
远远的是阿源向我游过来了,我叫不出声,只能拼命向他摆手。他看到了,很快地向我划了过来。可就在他距离我只有一臂之遥的时候,他却莫名其妙地停止了,僵直了身子缓缓地向水底沉落。此时我发现我竟是站在水边,伸手去够他的头发,可我伸手的速度根本跟不上他下沉的节奏。阿源仰着苍白的脸,被墨汁一样的黑水一点点吸了进去,咕嘟一声,冒了一串水泡,就彻底不见。我呜呜地哭起来,发疯似地搅拌着水涡,希望在涡底能把阿源捞上来,可是能有什么呢?
阿源——这一声竟把我自己叫醒了。此时雷声已经远远地离开了,象是与我的床隔开了一座山。倒是时不时还有闪电射进来,或横或竖地将我的身体一劈两半。我浑身是汗,一咕碌爬起了身,坐在床上听着如麻的雨脚发呆。
隐隐地,我听到了有人在说话。这不可能吧,整间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啊,哪来的人声呢?
没错,的确有人。语速挺快,从我虚掩的门缝里挤进来,象针一样刺进我的耳朵里。我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可她好象并不关心我是不是在听,就在那里自顾自地说着。
是在漆黑的客厅里吗?不象,听起来还要远一些。是门外?我刚释然地想到这里,她就提高了嗓门,以此来告诉我,她的口音不是当地人。
我一个激灵,全身顿时冷了下来,全身的汗水唰的一声退了下去。我颤抖着双手在枕头边上胡乱地摸索,因为我记得我现在习惯在床上放一只手电筒,以备急需时用。没有,根本摸不到,我确信有人进了我的卧室,偷偷地动了我的东西。我不敢闹出一点动静,害怕惊动了屋子里的人,可我又不敢躺下,因为她还在那里忽重忽轻地说话。
在这无人的夜里,我该如何保护自己?我顺手在床头柜上抄起一件冰凉的瓷器,紧紧地握在手里。那瓷器上面象是涂上了一层东西,刚一沾手便死死地粘在一起。我蹑手蹑脚地下床,赤着脚向门口移去。
我挤开门,还好,没弄出一丝声响。我扶着墙壁来到隔离门前,客厅里没有人,没有任何异样。我侧耳再听,那声音象是一根细线饶过客厅去了,在深深的走廊里传过来,象是在播报新闻。
豁出去了,我一个被迫独身的女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我果断地伸手摁下了客厅的开关。咔——黑暗中这轻轻地一摁竟有着动人心魄的声响。可是灯并没亮,我惊慌地望着窗外,整个小区里也是漆黑一团。雨下得太大了,电闪雷鸣的,应该是社区将电停了。我无奈之下一手握着瓷器,一手扶着墙壁,穿过了客厅拐进了短短的走廊里。
我听到了,那女人的声音真真切切地从书房里传了出来。我试图慢慢地靠近,一步又一步。哐啷,那半掩着玻璃门在我眼前突然重重地关上了。几乎是在同时,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恐惧了,下意识地将手上的瓷器扔了出去,门上的玻璃哗啦一声碎裂成了闪电的形状。我疯狂地一个箭步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