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劈射进来，墙上的手印开始伴着闪电的节奏挥舞起来，就象是看台上球迷们扬起的手臂，进而滚滚的声浪涌了进来，把孤独的我吞没在当地。
我辨不清明了，如果这一串串的血印记录了我是如何从卧室走到书房的，那么这个雨夜所发生的一切都应该是真实的。可是那一大块碎而复合的玻璃和神秘消失的瓷器却又告诉我，那最重要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过。最能证明这个夜晚的应该是那段视频的新闻，可现在它已经关闭了，没有声音更没有图像，一切都没有了证明。只有这两只摊在自己面前的血手，它们慢慢地举起来，和着墙壁上的节律狂妄地舞动。
是谁为我虚拟了这个雨夜？又是谁为我空置了这个情节？此时我真的更象是远远地坐在看台上的看客，我高举带血的双手，扭动着屁股，狂热地舞蹈。恰恰就在我最忘情的时刻，灯光瞬间灭掉了。
黑暗象潮水袭来。
音乐戛然而止了。
卧室的门吱纽吱纽打开了。
一切都静下来了，我的所有感官又一次调到一个新的高度。我感觉它们就象是我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那样，支凌一下全部竖立了起来。张开了最大的孔洞，等待着下一环节的到来。是什么呢？
是水滴的声音。滴嗒，滴嗒，就象是水盆里装满了水，而水龙头还在不停在滴下来，温柔而准备地咂在水面上，悦耳动听的，韵律和谐的，一声声清晰无比地铺满这个黑暗中的所有空间。
不是水滴的声音，听起来它更绵软，更多有一份沉重和吸纳力，粘粘地，并不滚动，溅在地上迅速象丝绸一般四散展开。这会是什么声音？
我循着声音一步步向卧室走来，我不敢再去扶着墙壁，上面的血印在黑暗中泛着莹光，为我照亮了脚下的地板，我本能地拒绝我的手再与那些手印相吻相合，因为它们对我的双手有一种天然而生的吸引，我在内心里真切地感受到了。我走在屋子中央，离它们尽可能地远一些。
屋子里仍是漆黑一片，除了那个声音毫无顾忌在响着，一切都还在沉睡之中。我的脚偶然碰到我随意摆在地上的拖鞋，我试着把脚伸进去，却踩了两脚热乎乎粘乎乎的液体。我听着那声音离我越来越近了，我俯下身来，极力地搜索着，那正是液体自床头柜上跌落到地面的声音。伸手来接，没有，我顺手在柜沿上抚了一把，又是那热乎乎粘乎乎的东西。我拿到脸前来闻。
闪电象一根钨丝，穿越了密密麻麻的雨线，骤然点亮了我床头的台灯。是血，新鲜的血，有温度的血。
这血象一块圆形的缦布缓缓地覆盖了柜面，沿着柜面的四周垂挂下来，直拖到了地板上，成了好看的流苏。地板上也象是铺了暗红色的地毯，我的人正坐在地毯之上，看着它以从容不迫的速度在向着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延伸，象虫子在蠕动，又象潮水在漫延。
我麻木地坐在当中，看着它一层层浸染了我的白睡袍，并顺着纤维慢慢地向上爬着，感觉象是无数条血藤缠绕在我的身上，争先恐后地向上攀援伸展。
在一次次闪电的间隔里，我注视着屋子里各样的变化，好象是闪电照射不到的地方都在悄悄地改变，它们的形状、排列、色彩和秩序，都会趁着闪电的空隙发生错乱。只有一样没变，就是床头柜上白玉瓷的观音，她的两眼中血滴如缕，汩汩不停。两只瞳孔就象是烧熔的铁珠一样通红。但她一如往常般静默，脸上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慈爱，象人类永远的母亲那样圣洁，那样不可侵犯。可是今夜她在哭泣，披着染血的圣衣。
她是在为谁鸣冤叫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