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公并几个小太监在前面挑着宫灯,刘劭跟在后面有条不紊的走向太子妃的凤仪阁。刚进了凤仪阁就听见几个宫女的小声抽泣,刘劭不禁一皱俊眉。
来到床榻边,只见殷芷姌脸如银纸的躺在那里不省人事,太医颤颤巍巍的俯首行礼,“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脉相极乱,老臣罪该万死,有心无力,太子妃,太子妃恐怕不行了。”说完苍老的脸上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害怕留下了几滴老泪。
“哦,是吗?”刘劭不动声色的握住殷芷姌的手,她的手惨白而瘦削,她是可怜的,该怨谁吗?他觉得该怨的人太多了,为了怨恨需要记住那么多人好像是另一种负累。
就这样刘劭一直静坐在殷芷姌的床边,眼神竟是无奈。
过了三更天,一众奴婢都立在那里侍候着他,他起身说了声,“留下太子妃贴身的奴婢,其余人都下去吧。”
“可,太子妃她——”老太医还想说点什么,刘劭冷眼横过来,“是,老臣遵旨。”
人都走后,刘劭对着太子妃新近提升的贴身丫鬟,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说“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转身出了凤仪阁。
心中烦闷,不知不觉来到了临水阁,白天,纪筱初一身喜气,一身娇媚的身影又回到眼前,最近因为忙着大婚,虽然总想过来,可每次都被琐事缠绕,好像很久没来看她,隐约间临水阁里好似还亮着灯光,抬腿走了进去。
“先知,您快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先知,您小心——”
还没到门跟前就听见小蜂小蕊在里面小声劝说,还听见里面传出阵阵歌声,
“天涯涯,海角,觅呀觅知音呀——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刘劭轻咳一声,推门进去,显然谁也没注意他在门外的轻咳,因为屋里此刻乱作一团,纪筱初酒劲未消,一身红裳,衣袂翩飞,手捏兰花指,黑发如瀑,在那边舞边唱,与其说她是先知,还不如说她此刻更像个鬼魅。刘劭好整以暇的看着满屋飞舞的纪筱初,两个小宫女一路相随。
小宫女一会头看见刘劭,很意外的愣在那,新婚之夜,太子不在洞房怎么跑到了临水阁?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赶紧跪倒轻呼,“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们先下去吧。”小蜂小蕊赶紧跑了出去。
纪筱初也看见了刘劭,一改往日的端庄,媚眼流波,翩翩芊芊的来到刘劭面前,素指直戳到刘劭胸前,娇嗔道,
“你们这些古人呀,总是动辄就跪拜,你不知道受人跪拜是要折福的吗?看就知道你不懂,大家都是平等的,干嘛要跪你?”
刘劭一扬眉,听她口中狂语毫无忌惮,似乎内中另有内情,于是捉住她的芊指,“道育先知如此似乎有些失言吧!”
“恩?道育?呵呵,你在叫我吗?那是顺嘴胡诌的,嘻嘻,告诉你个秘密呦,我叫筱初,纪筱初,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可是爸妈都不来看我,他们不要我,”说着说着说道伤心处,筱初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刘劭皱眉,他从第一眼见她就觉得她不似方外之人,一直有所怀疑,但她确是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今天没想到黄汤下肚竟通通自己招了,早知道早把她灌醉,不过听她断断续续没头没尾的呢喃,好像是被谁抛弃了,自他见她到现在,她永远都是镇静自若,似乎很好的维持国之先知的招牌,可此刻,他相信才是真正的她,她也似普通女子一样脆弱,无助。不觉将她揽入怀里。
谁知筱初像忽然有所知,一把推开他,“我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里——”因为酒醉和一通大哭,只见她腿一软,刘劭赶紧上前揽住她,她就这样睡在刘劭的怀里,他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抱起她,放她在柔软的大床上,她,其实叫纪筱初吗?那她为什么说她不属于这里呢?想到她可能离开,刘劭忽然觉得胸前似乎被什么压住了,喘不过来气,不会的,他是不会放走她的。
翌日清晨,纪筱初从宿醉中醒来,头疼欲裂,酒虽不冲,可昨日好像确是喝的太多了,朦胧中好像梦见刘劭来过,自己笑了笑,大婚之夜,他怎么可能会来看她这个和他毫不相干的人。
“小蜂。”一张嘴,嗓子有点嘶哑。
“先知,您醒了,快点梳妆洗漱吧,今天茹太子妃要向太子妃行礼呢,这是东宫的大事,您不去会不合适的。”
“哦,知道了。”
起床收拾停当,纪筱初领着小蜂小蕊前往了殷芷姌的凤仪阁,一路上小蜂小蕊叽叽喳喳的说着昨晚东宫乱作一团,茹太子妃的洞房花烛夜竟是独守空房,因为太子妃忽然不省人事,后来太子亲自探望,又听说太子走后,太子妃开始转好,本欲取消的晋见大礼在太子妃的坚持下按祖制进行。
到了凤仪阁,向殷芷姌行了礼,纪筱初被赐座在右手边。一会,一身盛装的侯婉茹在一众侍女的簇拥下款步进了凤仪阁,
“臣妾见过太子妃殿下。”
“起来吧。”
“妹妹快快平身。”一脸病容的殷芷姌作势要起来搀扶侯婉茹却重心不稳的跌回交椅里。
“姐姐,小心。臣妾昨晚闻得姐姐病危,整夜未敢合眼,一直默祷上苍能给妹妹一个机会服侍姐姐,看来真是上苍有眼,姐姐定是得天垂厚。”
“烦劳妹妹记挂,只怪姐姐身娇体弱,坏了妹妹的洞房花烛,真是罪过罪过。”
“姐姐乃是太子正妃,从此也是宛如至亲,宛如怎能只想到自己不顾姐姐,还望姐姐不要挂心才是。”
“妹妹果是贤良淑德,不愧为良相掌上明珠。”
“姐姐谬赞。”
侯婉茹出嫁随在身边的嬷嬷端过一杯参茶递与侯婉茹,侯婉茹接过青瓷雕花的茶杯撩衣跪倒在前面摆好的蒲团上,
“姐姐在上,请受妹妹一杯茶。”
“有劳妹妹。”殷芷姌接过茶杯,颤颤的一双玉手一个没拿稳,桄榔一声失手打碎了茶杯,参茶溅了侯婉茹一身,大红的喜袍上尽是斑斑驳驳。
“哎呀,妹妹,你没事吧,都怪姐姐,体力不支,妹妹千万莫怪。”拿出绢帕去擦侯婉茹身上的水蹟。
“姐姐,无需理会,是妹妹没拿稳,姜嬷嬷。”老嬷嬷赶紧又倒了一杯。
“姐姐,请,”说完又递了过去。接着说,“姐姐无需介怀,昨日新婚,今日只是一件旧衣,留着也是累赘,不如早弃。”
殷芷姌眼里闪过一瞬即逝的杀意,“妹妹此话倒也不无道理,但可知衣还是旧的才更随身,那些空有其表的花花绿绿的衣服也不是殿下所喜的。”
“妹妹自当谨记姐姐提点。”
纪筱初真是欲哭无泪,什么跟什么呀,是不是误入《金枝欲孽》的拍摄现场了?这群历史里早已作古的女尸还真是虚伪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