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就在警方侦查取证、对案情进行初步分析认定之时,围观的人群突然噪动起来,精神疲惫的林儿忆却自己出现了。他将昨晚发生的事跟警方作了解释,说是玉镯儿的男朋友将她接走了,警方最终以一个无关大碍的民事纠纷了结了此事。
涂白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警察走后,她一边安慰林儿忆一边替他收拾零乱的房间。
“怎么不接电话?”涂白问。
“我怕别人听见。”
“你就在现场?”
“我追了一会,没追到,就回来了。”
“为什么呆了这么久才出来呢?”
“我想让警察去破案,又怕吓着玉镯儿。”
“那倒也是,破了案也不会把她判给你。”
“我也这么想,不如自己去北方找她……”
“北方这么大,上哪找去?”
“我回来就是打算先去找一下你爸,问清一下他把画具体卖给谁了,顺便接两件换洗衣服……”
“我爸?这跟我爸卖画有什么关系?”涂白惊奇地问。
“旷倚剑是看到《美丽的玉镯儿》才找来的。”
涂白气愤地说,“真有这事?我爸也太过份了,他偷了我的画我还不知道呢,有几天没顾得上去看那画了……走,我们找他去!”
“我也想肯定是你爸背着你干的,你不可能卖我的画的。”
涂白执意一起去找她爸,林儿忆想自己反正也要找他打听买画人地址,也就跟他一块去了。
涂白的爸爸是个大胖子,五十几岁。见女儿居然把林儿忆带来了,很是高兴,他本是个开朗、乐观人,这下就不管女儿高不高兴,打了一连串的哈哈。而且,不由分说,安排厨房搞几个好菜,留林儿忆在那里吃午餐。
林儿忆也没推却。席间,涂梦龙频频举杯,说林画家林先生平日来寒舍,从来是茶都不肯喝一杯,今天亏了小女的面子,居然能赏脸吃一顿饭,真是“虎骨轩”的莫大荣幸如何如何……涂白几次责怪他不该偷偷将林儿忆送给她的画卖掉,涂梦龙总是把话题岔开,不作正面回答……一边的林儿忆觉得好笑,心想这父女两性格还真像,涂白其实也是这么大大咧咧的。他此行主要是问那北方老板的地址,问到了目的也就达到了,对这父女俩之间的事也就没放在心头……
一会儿功夫,三人居然将一瓶茅台酒喝光了。涂梦龙说:“难得林先生赏脸,再来一瓶如何?”林儿忆说不行了。涂白说:“儿忆,你不要客气,反正是喝你自己的酒!”“怎么是喝我自己的酒呢?”林儿忆有些不解地问。涂梦龙说:“林先生别听她胡说八道,我这女儿,从小娇惯了。”涂白说:“我爸喝的酒,都是用你的钱买的,来,再喝一瓶!”说罢就将另一瓶酒开了,三个杯子斟上。
涂梦龙醉熏熏地说:“你、你、你这家伙,有这么说老爸的吗?老、老爸我幸亏没喝你的呢!”
“哈哈哈哈……”涂白放声大笑道,“不打自招了!”
涂梦龙说:“看我敲你两下!”说罢就用筷头子去敲她……
涂白头一侧,躲过了,说:“谁叫你不承认错误嘛?”
“这、这、这有什么错误好承认的,要怪就怪林、林、林画家的画太、太、太好……”涂梦龙说话有些结巴了。
涂白说:“是人家林画家大气,不与你计较,你倒好,还倒打一耙怪起他来了……”
涂梦龙举起杯子与林儿忆碰了一下说:“这……话倒不错,林、林先生是大家,喝酒也大、大气。说到酒,中、中国还只有茅台,醇香、厚重……不愧为国酒!来,我敬……你一杯!”涂白也举起杯子,分别与老爸和林儿忆碰了一下,秀秀气气一抿,一小杯酒就见了底。
林儿忆说:“你真能喝!”
涂白说:“我和老爸经常是两人喝一瓶。”
“可那天一点葡萄酒你怎么就醉了呢?”林儿忆问。
涂白忍俊不禁地一笑,轻轻打了他一拳说:“哪有你这样问话的?真是的。”脸便泛起了红润。
涂梦龙看似已有几分酒,实则察言观色,别看他这时迷迷糊糊,眄斜着眼,可什么事也休想瞒过他。他可是个表面大咧,骨子里精细的人。这时,几杯酒下去便正是商家来灵感的时候了。果然有了灵感,他甚至说话也顺遛了:“林先生不吸烟,我也不吸烟,可酒不可不喝。因为酒画本是一家嘛!这时看林先生的画,意境才深远哟……当然,好酒配好画,赏林先生的画非茅台莫属!”
“又来了,”涂白说,“我爸曾说中国画家中的后起之秀就你林儿忆可与茅台酒相比……”
哈哈哈哈,三人大笑起来。
“说句沾林先生光的话,既然酒也能给赏画以灵感,那赏画与画家也是一家了……”
林儿忆频频点头称是,说是岂只一家,赏画赏画,赏在画前!说得涂梦龙哈哈大笑。
“画画、赏画,美酒,这意境就更完美了……女儿,快拿笔墨来,让林先生把灵感留下来,我们父女也开开眼界……”
涂白问林儿忆:“儿忆,你有这雅兴吗?”
“好罢!”林儿忆点点头。
涂白拿来纸墨,在书桌上铺就。林儿忆也不客气,抓起画笔,同时便进入角色。如椽狼毫也不蘸墨,却喂饱了水,便才思涌动、神情并茂,在纸上即兴挥洒起来。行毫走笔之处,急时若蛟龙倒海、似猛虎下山、如彗星殒落、像金蛇狂舞……缓处若抽丝、如猫步、似云手……把个涂氏父女惊得目瞪口呆。只见他,时而双眉紧锁、时而气沉丹田、时而神彩飞扬、如痴似醉、若梦还醒、是喜却悲、忘乎所以……
尽情挥洒一番之后,林儿忆额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这时,方才润足墨,只在左下方画上一片被狂风吹得四下摇摆的树木,再在右上方描摹了一位纤细羸弱的裸女,那形态似飞天,若奔月,如希腊神话中展翅飞翔的胜利女神,却又极具东方现代女性之美。六尺宣纸,只一成用墨,其他五分之四皆留白。
涂梦龙啧啧吐舌,连称奇画。他说:“无风不起浪,树欲静而风不止,风无影而树有声……于无声处听惊雷,我已经听到了呀,狂风大作、呼啸其中……这声振我心扉;我也看到了呀,雁过留声、风过留痕……这痕镌我心灵!”
林儿忆说:“醉后涂鸦而已,让涂先生见笑了!”
“哪里,哪里,醉中始有真人,始有全人,这真是先生真情流露,才情并茂之佳作!女儿,你看呢?你还没发表意见呢!”
涂白眼睛红红的。父亲问:“你怎么啦,女儿?”
涂白说:“我在想,这天使在哪儿呢?她多可怜哟!”
涂梦龙说:“为父明白了,这天使儿我道为何那般熟识,是哟,她就是《美丽的玉镯儿》,女儿既是如此珍爱这画,父亲愚鲁,不该将它卖了的……林先生,真对不起!”
涂白告诉父亲,这画女儿岂只珍爱,简直视为无价之宝。而关键还不在这里,关键是这画卖出了一个麻烦。于是涂白将玉镯儿的事简单地跟父亲说了,涂梦龙听后更深为感动,他说难怪几次欲以高价收买此画,林先生都不同意,却原来还有这般动人故事。这画既然对林先生与小女如此重要,他一定高价赎回……
林儿忆说既是卖了赎回也没必要了,关键是看能否通过字画店老板找到买主旷倚剑?涂梦龙说这个不难,买画的老板叫钟子奇,他的字画店“点睛斋”在北方极具盛名,在全国字画收藏界与他涂梦龙的“虎骨轩”齐名,并称“北钟南涂”。两家都是赏画世家,钟子奇的父亲与涂梦龙的父亲曾是同事,都是故宫博物院鉴画名家,所以两家从先父那儿就有交往。涂梦龙当即便拨通了钟子奇的电话,一阵寒喧之后,便切入正题,遗憾的是钟子奇并不熟悉旷某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