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闷闷地折回牙帐,路过云华的房间是,从开着的窗户看向里面,正见云华摇头摆脑哼唱着那曲“扬花词”。
算算,离开长安,离开锦娘已经有两个多月了,不知她现在可好。鹰听着熟悉的音律,更坚定了他加速解决所有事情的决心。
距离牙帐约六、七百米的西北方,有一处不起眼的山坳坳,前些年,因为常有野兽在此出没,所以平常都没什么人敢去,后来,野兽少了许多,再加上这里水草也较别处肥美些,白天就有牧民赶了牛羊来放。然而,那些来放牧的牧民在一年前的某一天后,不约而同地把它归为了“禁地”,从此再不涉足。
据那些牧民后来说,他们之所以放弃这片肥美的水草地,是由于在傍晚赶着羊群回家时,撞见了鬼。
这可不是一个人的片面之言,所有曾到过这里的人都肯定了这个说法,唯一有分歧的,可能就是那鬼的样子。有说青面獠牙,长舌及地的;有说牛头蛇身,其高百丈的;还有人的说法更离奇,称那鬼是个万变鬼,一时变成美女,一时又能化成野兽,或者,趁人不防,干脆就变成你亲人的模样,只等你放下戒心走近,它便张了如房子一般的血红的口,将你一口吞下,不消一会,莫说是血肉,连骨头也一同消化在那鬼的胃里。
这绘声绘影的事一传开,又加上那些牧民声称看到鬼的地方也确实失踪了两个人,于是,这处风景还算秀丽的地方就此绝了人迹。
任谁也不会想到,在丛生的野草和四面崔嵬的掩映下,居然藏着一座地下堡垒。
白天,即使有人到了这里,也绝找不到进去堡垒的入口,一旦到了晚上,靠左面的山脚处就撑出两支长竹竿,竹竿顶端各挑上一只灯笼。回纥寒凉的夜晚,一有风呜呜地吹过,那灯笼便左右前后的乱晃,灯笼内的烛火也跟着忽明忽灭,从远处看,很有些阴森之气。而插着竹竿的地下,就是暗堡所在了。
这么诡异的一处暗堡,其实是一年前来回纥的长天秘密所建。为了不让常来放牧的人发现这处所在,长天派了人故意装出鬼来吓唬他们,谁知一传十,十传百,越说约邪乎,闹得整个回纥的人都不敢到这儿来了。如此,倒正中长天的下怀。
“帮主!”长天刚进到地下堡垒的大殿内,豹便迎上前去。
“最近,‘那边’有什么动静?”长天面无表情的跨上一级台阶,大步走向正前方首坐的位置,坐定,目光深幽地看着豹。
豹恭身立于阶下,低头回道:“玄宗被逼退位,他的儿子李亨在灵武继位,称肃宗。叶护已经到了灵武,与那李亨正商量着借兵的事。叶护与李亨的儿子李豫相谈甚欢,决定结为兄弟,还当着大唐的文武百官歃血为誓。”
“哼!”长天闻言冷哼一声,“看他意气到几时。”说完,又冲豹笑道:“干得不错,你一路上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是!”豹抱拳朗声道。转了身,欲下去休息,又听得长天似乎是不在意的低语:“哦,鹰到回纥好些天了,问起你,明天,和我去见见他吧!”
豹身子一凛,随即点头答好,便速速离开了。
豹前脚刚走,后脚就飘进一个浑身散发着阴戾气息的男子来,他边走边回头看了眼豹的背影。
“蟒。”
“是,帮主。”
“怎么样了?”
“回帮主的话,我没查出可疑之处。而且,从豹在大唐的这些天看,他似乎是完全按照帮主的意思在行事。”
“这么说,他可以相信咯?”
“现在还不好下决定……”蟒犹豫道,“帮主还需留心。”
“知道了,你也下去吧。”
“是。”
蟒出了大殿,只剩长天一人坐在空旷的殿内,火把映照着他黝黑的脸,更映照出他嘴角忽然扯出的微微上扬的弧度。
翌日。
“公主,你要上哪儿?”云华的一个随身侍婢才端了盆水进门,准备服侍她梳洗,就看见云华正在翻窗户。
“多事!”云华瞪了她一眼,极不耐烦道:“你个小丫头竟管起我来了。”
那丫头吓得登时跪在地上,也不管手里还举着盆,泣声乞求道:“公主,奴婢求您,千万可别再逃出牙帐了……呜……您要是再走了,奴婢全家都会被可汗处死的……公主,您看在奴婢这些年伺候您,没犯过什么大错的份上,就给奴婢全家一个活路吧!求求您了。”
云华骑坐在窗台上,看那侍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屁股撅得老高,更心烦了,“哭,哭,哭!你哭什么?我又没说要逃出去,跟了我这么多年,一点长进也没有,忙帮不上,添乱倒会,烦死了……”
侍婢一听她不逃,马上止住哭声,爬起来,用衣袖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便凑过来问道:“公主有什么事要奴婢帮忙的?奴婢一定去做。”只要公主不出牙帐,她们全家都能活得好好的。
“你?你又蠢又笨,能帮我什么忙。”云华不屑道。
“也是。那——公主请先洗脸,梳洗打扮好以后,也许公主就不烦了。”侍婢把洗脸盆小心地放在盆架上。
云华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高兴地嚷道:“哈哈!我有主意了!”
话音未落,人就闪到那侍婢面前,眉飞色舞道:“你刚才说愿意帮我的,对吧!”
可怜的侍婢根本还没回过神,只依着惯性点了下头。这下,云华彻底一扫刚才的不快,抓着她的手便笑嘻嘻的摇,一面对着她的耳朵开始“耳提面命”。
那侍婢一听完云华的耳语,脸顿时红得像个大柿子,急急摆手道:“不……不……不……不成的啊,公主,您别和奴婢说笑了……”
“谁和你说笑了?”云华翻脸比翻书还快,“只是让你和他睡觉……再说,他长得也还不错,你又不吃亏!”
“可是……可是……他马上就要和您成亲了呀!”公主莫不是疯了,居然叫她——一个侍婢,去陪未来的驸马睡觉,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