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芝从不知道姑妈住在这荒僻的地缝里,也不知道姑妈是怎样得到了她被唐五爷抓去的消息,她一直认为姑妈住在一个尼姑庵,过着清贫的修行的生活。当云芝进入这个奇妙的观音洞以后,她过去的猜测全被洗刷的干干净净。
洞口的石头很自然的合拢,隔断了凡间的俗色浊音。莲花居士举手之间,那洞壁上的油灯一个接一个的燃亮。人多高的洞壁,全是齐齐整整的,就像拼合起来精细打磨过的石碑,当然,它们决不是石碑,而是一幅接一幅的崖壁画,一直延绵到洞的深处。
“居士!这么多姿态各异的观音像,决不是您一个人塑造的吧?”杨白龙在惊讶之中,提出了不该提出的疑问。
“阿弥托佛,善哉,善哉!贫僧在此洁身自好已有四十年,看在杨施主的缘分上,才引进了凡人,搅扰了观音菩萨的清静,罪过,罪过!”莲花居士将拂尘一扫,自个朝深处走去。
杨白龙不敢再问什么,只是用心看石壁两边的观音:全是由手指粗细的线条构成,第一个观音形象粗糙模糊,但那横斜的鹰眼却是十分明显,是一个莲花座上的长方脸观音,下面落着“已酉鼠”的字样,如果猜测不错,应是“1909年,清朝宣统元年”雕刻而成的。第四十个观音像还没有画完,但从已经显露的面部看,已是非常的精细优美。
“云芝,你看,这观音像多么像你!”杨白龙拉过云芝的手,指着石壁上那清秀的脸庞和圆圆的杏眼。
“杨哥哥,你干吗要取笑我。我不饶你!”云芝举手握拳要打白龙,可是那观音的绵绵的眼神已把她的神魂摄去,她仿佛被融化了似的,只剩下举在半空中的一只小手……
“请二位施主到里洞用茶!”莲花居士已经准备好了招待。
莲花居士的寝室和客房合为一体,是一间两丈见方的洞房。花梨木的古式小床,床头叠着干净的老兰细布被子。一张镶嵌大理石的曲腿圆桌,四个相配的乌龙木小凳,沏茶的盖碗是景德镇出的青花瓷,茶是出自江苏吴县太湖洞庭山的碧螺春,成色竟与唐五爷家的一样。居士端起茶碗,运动气功,使茶叶在清泉中颤动翻转,沁出碧绿和芬芳。
“世人只知用沸水煮茶,岂不知坏了茶神的灵气,我用地缝的冷泉泡治,有凡间享受不到的清香醇美。”居士将三杯茶都运动了气功,两杯递给二人。
杨白龙品尝了一口,顿觉清凉透心,甘香提神,不由得赞道:“姑姑过的真是神仙日子!”
“老衲为避开尘世,在此居住多年,除开诵经念佛,就是在壁上镌刻观音。”
“请居士谅我无知,我看这些观音不是用器物镌刻,而是用一指禅的硬功撰写。”
“施主真是好眼力!老尼并非没有一点武功,几十年练就一指禅,只是老尼一心向善,宁肯让自己遭受磨难,也决不杀生。”
“怪不得居士宁愿忍受牢狱的痛苦,而不愿杀人逃狱。请问居士,这些观音的面相为何相异?”
“施主不知,观音存在人心,人心只要一直向善,不论男女老幼个个都能升华成为观音。施主也想成为观音么?”
“我心中早有自己的观音,我只是想见识一下在您手中的石观音!”杨白龙不再绕弯子,而是投石问路看居士的表现。
居士一点也不吃惊,因为多年来很多江湖豪杰为了这个传说丢了命,在她的传说里只等待一个人,这个人是否面前的这个英俊少年呢?她拂尘一扫,说道:
“想必杨公子已经看到那第四十个观音了吧!老尼身朽力亏,愿借助你的神力替我完成心愿!”
杨白龙有些犹豫,脑神经快速运转,终于猜到了居士的用意。
“姑妈!那石头坚硬,怎么可能?”云芝看着杨哥哥为难,扶着居士的手臂,摇摇地说。
“闪开些!这里没有你的姑妈,你们进了这洞就别想出去,要么成佛,要么成鬼!”居士手一甩将云芝掀倒在床上,露着凶恶面目。
杨白龙见过许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却没见过这种无缘故的善恶剧变,但他已经掌握了居士的内心,这种剧变恰恰证实了石观音不只是一个传说。
好个白龙,左手端着茶杯,右手取过一盏油灯,走到那幅画前,运起“神龙冲霄汉”的劲道,灯没熄,茶没泼,只见他用食指压着灯火,那火顿时像一根水柱冲向石壁,那灯油眨几次眼就已经烧完,他用茶杯里茶水一泼,那壁上哧哧哧地崩落了无数细碎的石粒,成就了一幅完整的观音像,美丽而善良!
莲花居士看看壁上的观音,又打量了一下云芝,脸上露出了欣喜:
“公子的”神龙冲霄汉“真是神奇过人!”
“晚辈献丑,不如姑姑的”一指禅“!”杨白龙很庆幸运用冷热相克的道理解决了生死悠关的难题。
“孩子们,跟我到一个地方,给你们看石观音!”居士又变成了一个长辈。
“居士小心!”杨白龙看到一个盆大的黑影朝居士袭来,正准备用飞石迎击。
“别动!它是我的随从,听了我的暗号来的!”那个黑影落在居士的斜肩上,站得稳稳的。原来是一只硕大的蝙蝠,尖利的嘴就有两寸长,还有那鹰一样的爪子,令人生畏。
灯依次的熄灭了,三人朝洞的深处前行,有两人是心悬在喉咙。也许是精神过于紧张,杨白龙感到后面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那双眼睛飘浮着,要赶上前来攫取他们的灵魂,……
“谁?”杨白龙忍不住,猛回头一声喝问。
黑黑的,空空的,只有“谁?”的回音。
“哥,你累坏了吧?”云芝摸摸杨白龙的前额,没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