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镡走后,宋珂只是短短休息了一会儿。他为自己做出的决定惴惴不安。他不担心自己会上当受骗,更不担心乔镡无法还款,三百万能换回他的清白与自由,那简直是世界上利润最大,大的无法计算利润率的交易。他希望事情顺利,只有顺利,他才会为下一步行动奠定基础。
当然 ,他决不是在收买乔镡。应该说,他一直在与乔镡共同为自己的下一步行动打基础。他觉得乔镡是个好帮手,但他必须建立在充分了解她的基础之上。不错,了解一个人需要时间,而在这个僻静别墅,时间是不需要珍惜的,因为在这里无边无际的寂寞与无边无际的时间几乎是等量的。了解一个人也需要成本,但三百万够吗?啊,不,不够!因为了解一个人的最大的成本是感情的投入。他的感情为什么会被她彻底吞并?
他来到乔镡的房间。乔镡的文件包就扔在茶几上。还有报表,合同借据……凌乱地放在那里。他随便翻了翻那些资料。他是个行家,那报表反映的情况证实了乔镡的悲观——是的,她的公司银行帐几乎为零;商品房余额近三个亿,这部分无法出售的产品导致她无法归还贷款、丧失了信用度,使公司处于破产的边缘。反正现在的《破产法》也是个摆设,真按破产规定要求,她的公司早破产了。
当然他对这种事情见多不怪。这些外表看起来呼风唤雨的老板,就是这么维持着自己的荣耀与风光。但宋珂不知道 是谁教给他们风光一天算一天的人生哲理,也不知道谁教会他们这种用一个虚假的大辉煌来哺育自己的真实的小辉煌的做人处世的高超艺术。
再看那些借据,都是月息百分之十以上高利贷,大部分是向个人借的款项,少者一万、两万,多者二三十万,有一张清单上列着个合计数:六百一十四万元。她就是靠这部分钱维持现在的公司—— 一个外表辉煌,内里苟延残喘的公司。
突然,门开了,树成进来。
“放下。”他吼道。他的声音几乎能把房子震塌,是雷霆之怒。
宋珂放下手中单据。树成避开宋珂的视线,急忙收罗起来,整理好,装进文件包。他干得很麻利,象个专业秘书。宋珂此时才明白,他是个识字的人。
宋珂说:“树成爷爷,您是中过举的举人呢?还是财经大学的高才生?您怎么能区分开哪些是报表,哪些是合同,哪些是借据?您给我当秘书得了,比那些年轻漂亮的小秘书好……”
“哼,给你当秘书?梦吧。我还害怕跟你受连累。你,一个逃犯,得意什么?现在这社会,乱糟糟的,都是你这样的坏种搞得 ……”
“别,树成爷爷,我的好爷爷,您抬举我啦,我小小年纪,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我拿什么搞出这么多坏人,怎么搞,您教教我。我连老婆都没有么,搞?您说我怎么就搞出来啦?”
树成被他逗笑了,说:“你小子,也不赖;花麻刁嘴,心还不赖。乔镡说你受冤枉,也许是。反正你不能害乔镡……你就是报纸上那个秦什么……就跟那个种牛痘的意思一样的那个名字……”
“我叫宋珂……”
“别逗我,我明白。你能帮助乔镡,你是个好心人。我明白。”树成说。他似乎什么都明白,似乎宋珂与乔镡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都了如指掌。
此时,乔镡已经向A省省会奔去。她要找的人是汽车维护行业全省龙头,天大实业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丘长星。她虽然没有与丘长星打过交道,但她知道他有可靠的 信用度,而且她也佩服宋珂投资汽车维护这个行业的眼光。到了省城已经是次日早晨,她先在红九九宾馆住下,休息了三个小时,便直接找丘老板。她扑了个空。丘长星去香港已经四天了,还好,晚上十点可以回来。
她真有点讨厌去香港。第二天早八点,丘长星来到了红九九,因为他觉得这个约他见面的女人那平静的语气中有一股不可抗拒的气势。那气势猛一听,听不出来;放下电话才能回味出来。
“丘先生,您把支票带来啦?”乔镡象在跟老熟人谈生意似的,问。
“带了。不知道您是……”
乔镡把宋珂的信交给丘长星。乔镡用平和的眼光看着丘长星。他只有三十出头,壮实而不乏干练,宽厚中透出果敢。
他看罢信,揩揩额头的汗说:“您怎么按排?”
“现在就跟我走。”
“好吧。我,被您绑架了。”
第二天凌晨乔镡带着丘长星回到别墅。宋珂与丘长星打着手电在二层乔镡的屋子里呆了二十分钟。天还没有亮,丘长星下楼,乔镡带他上了车;四个小时后,天亮了,出了山;她又给丘长星换了出租车;丘长星一个人回省城了。从红九九出来,直到现在分手,他与她只说了一句话。她说:“一路顺风。”他说:“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