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云老汉天刚亮就醒了，甚至更精确地说，他的眼睛睁开了、黎明才敢睁开眼睛。但是云老汉真后悔睁开眼睛，更憎恨自己就不该有这双眼，因为他看到了最恐惧的事情：豹闺女不在他的身边。刹那间，痛苦就撕碎了他的胸膛。

    他哆嗦着、颤抖着、晕晕忽忽穿好衣服，下了地。他每向东房靠近一步，就象要接受一次死刑判决，就象在向地狱靠近。终于推开门了，这仿佛是世界上最沉重的门，但是在老汉颤巍巍的双手的作用下，还是推开了。

    当看到豹闺女紧紧拥在周旺的怀里，他身上的颤抖突然消失了 。他突然扑过去抓住扫床笤帚朝两个人身上疯狂打击。

    周旺首先惊醒，坐起来躲开老汉的闪击。豹闺女一丝不挂裸露在云老汉的 打击之下。她惊叫着爬起来，赶忙抓被子护住自己。她可能更多的不是为了护羞，而是防卫。

    周旺笑了。他说：“爷爷，您老人家这是干什么？啊！您昨晚上故意把我灌醉，让豹闺女过来……干么要存心害我，您想讹诈我呀！您这么大年纪了，竟然做这事情呀！老天爷，这不公道，欺负可怜的……”

    “放屁，放屁，放你妈妈八辈子屁。你给我滚，滚，滚，坏种！什么人养下你这样的下流东西，你的祖宗一定不是……”云老汉在地上跳脚大骂，更象是疯狂舞蹈，吼叫声震耳欲聋。他把一辈子积累下的所有的肮脏的骂人的词汇都毫无保留地发挥在周旺身上。

    周旺赶紧穿好衣服溜下床。老汉又跳到周旺跟前，脸几乎就贴着周旺的身子骂——老汉没有周旺高，但他仰着头，狂迸的唾沫就撒在周旺脸上，象一颗颗狠不得杀死周旺的炸弹。

    “爷爷，你消消气嘛，这都是你的过错。豹闺女都是大姑娘了，该找对象了，你不能总把她当小孩子待嘛。你老糊涂了……”

    周旺笑咪咪地故意逗老汉。说实在的，周旺也没有想到会成了这么个样子，也低估了豹闺女，竟然不知不觉做下这等事情……天哪，老天爷呀，这是捉弄可怜的周旺 ，还是对可怜的周旺的恩赐！？

    “快给我滚，走起；我一眼都不能看你！再不滚，我敲死你！滚，滚……”云老汉挥舞着笤帚，撵着周旺打。

    周旺跑到院门外说：“好好，好，我走，可以。不过你让我再给豹闺女留点钱，给她买一副真正的金链子。你这个财迷老头，连假链子都不舍得给买，什么狗屁爷爷……”

    周旺从口袋里摸从一捆一万的票子塞给已经跟到门外边的豹闺女，说：“这是你的，你放好，别让你爷爷都贴补了你婶婶。爷爷是个傻蛋，世界上最大的傻蛋。豹闺女，旺哥喜欢你。这钱你留下花，谁也不要给，再见！”周旺在豹闺女脸上亲一口，又对站在门口怔怔地望着豹闺女手里一万元的老汉说“再见，爷爷，您是个好人，我不会忘记您。我会回来看你们。不要再打豹闺女了，她长大了。”

    望着周旺向西北跑去，云老汉突然喊道：“你走错了，应该走兔儿坪。”

    周旺没有回头，走的更快了。

    突然，豹闺女发疯似的追上去，喊道：“旺哥，你不能走，回来，回来，回来……”

    豹闺女跑。“乖儿子”也跟着跑。

    云老汉吼道：“豹闺女，回来！傻孩子呀！不够数呀！”也急忙小跑步追上去，阻止豹闺女。

    豹闺女眼看赶不上周旺，便用手捂嘴一声呼啸，“乖儿子”三闯两窜就赶上周旺，把个周旺扑倒在地。吓得周旺狂叫：“豹闺女，救我，救我，‘乖儿子’咬我了。哎呀！”

    豹闺女赶过去，气喘吁吁地说 ：“你敢不敢走？你要走，我就叫它吃你。”

    “天哪！豹闺女，哪有这样留人的？！我不走，快，它咬着我的脖子了。”周旺爬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豹闺女推开“乖儿子”。“乖儿子”在一边兴奋地张牙舞爪。周旺站起来。云老汉赶上来了，手里多了根木棒。云老汉扬手就给了豹闺女两下。老汉下手太重，可能把豹闺女打痛了，豹闺女突然愤怒地抓住云老汉的木棒与他撕打。老汉没有想到豹闺女会反抗、会与他扭打，木棒脱手了。云老汉被闪出去，一个趔趄站不稳，山路太狭窄，左脚就踩空了——云老汉怪叫一声，跌到乱石坡下，翻了两个滚，被一块巨石挡住，痛苦地呼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