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他额头渗出细细的汗丝，眉结紧缩，不安的轻唤：“云兮，云兮。”

    始终握紧他的手，抚摸他的额，急切地应道：“我在这儿，清宇，我在这里。”

    他不曾睁开眼，我知道，这是梦呓，如同父皇说我的一样，是梦呓。在我昏迷的时候，我的意识一直停留在疏桐我怀里，他倒在我身边的那一刻，想象着他们都因我而伤，却无能为力。而他想的，是那刺客刺向我的那一刻，还是我屡次的决绝？他定是心中的弦绷得太紧，无法松散，所以才会如此不安的叫唤我。

    我命人请来太医，太医为他诊过脉，回答一致：脉象虚弱，其他症状都算平稳。

    明静如水的月光透过绿纱窗扉流泻进来，那不知疲倦的蝉儿栖息在浓绿的绿荫上鸣叫不停。原本应该浮躁的心，却在这样的时刻宁静。

    看着风清宇，我心痛难当，只是不知该用何种方式将他唤醒。等待，似乎成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

    我觉得我该为他做点什么，该与他说话？我知道他听得到，就像我昏迷时潜意识里也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感觉他陪伴着我。

    我看着紫檀案上的琴弦和一旁的玉笛在月光下折射出两道清亮的冷光，心中灵机一动，记得在上林苑中，他说要做我的解音之人，当时我踯躅不前，拒绝了他。一直以来，他都喜爱我的琴音，也许我的琴音可以将他唤醒，无论如何，我都要尝试。

    端坐在琴前。看着窗外的朗月，轻轻地拨动琴弦，那一道锐利的光芒刺向我深藏的记忆，仿佛曾经久远的往事都在弦音中流淌。我随意地吟唱了几首竹枝词：“柳絮拂汀水如烟，杨枝青青洗碧天。侬携渔火轻舟荡，半踏明月半采莲……浅踏幽径不肯还，采得莲枝待客来。天雨知侬无情绪，不坠凡尘上瑶台……白云渡上水月庵，荷塘浅浅藕花沾。青尼不解尘间事，欲折并蒂织蒲团……”

    仿佛夏蝉也可以听到我的吟唱，他们停止了鸣叫，安静地听我高歌……我转头看向风清宇，只是一个瞬间，我几乎可以感应到他对我的呼唤。

    我丢下手上的琴，立即朝床榻走去，握紧他的手，急切地唤道：“清宇，你听到了么？你是否听到了云兮的琴声？”

    我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见他微蹙眉结，喃喃道：“并蒂……待客来……云兮……云兮……”

    原来听得到我弹的琴，听清了我吟的诗。我欣喜万分：“清宇，兮儿在这里，我在这里，你看得到我么？”

    我见他缓缓睁开眼，迷糊地看着我，直到我在他的瞳孔里清晰的看到我自己，我才确认他是真的醒了。

    “清，你看到我了么？”我轻声问道。

    他虚弱的微笑，轻轻点头。

    我拿了垫枕，小心的避开他的伤处，搀扶他斜斜坐起，问道：“这样行么？是否想吃些什么？”触到他背上的绷带时，心间如针刺一般疼痛。他却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没有开口，半晌，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苦笑：“我可不可以不要醒来？”

    我一愣，不解的看着他：“是不是有何处不适？”

    他仍然直直地看着我，眸中蕴满哀伤：“云兮，我想就沉浸在这样的梦境里，再也不要醒来。只有在这样的梦里，你才不会将我拒之千里，才不会那般决绝。只有才这样的梦里，我才能这么近地看到你，听到你为我抚琴，才能看到一个真正的你。”

    我心中一颤，他竟以为这是梦，以为自己还在梦境。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触自心间漫起，让我眼圈微红。我轻轻搓揉他的手，柔声道：“清，你看清楚，我是轩辕云兮，不是你梦中的那个缥缈无寄的幻影，在你面前的是真实的我。”

    他苦笑着摇头。我知我伤他太深，一次一次地冷漠，他怎敢相信突如其来的一切。

    我取下发髻上的百蝶攒花簪，使劲朝自己左手掌心一划，一溜血珠霎时漫出，滴落在枕畔，将那朵牡丹洇得鲜红。他顿时急起来，猛地起身，夺过我的左手，吼道：“你做什么？”

    我朝他微笑：“你看清楚了么？这是我的血，一个幻影怎会有血，你还不相信这不是梦么？”

    他愣愣地看着我，似是不认识我一般。我倾身上前将他拥住：“风清宇，你听好了，我是轩辕云兮，是你恋慕已久的女子，从前我因为自己的身份，因为害怕你负我，因为不愿你为我失去你想要的那些，所以一次次地伤害你。我是个懦弱的女子，不敢爱，也不敢恨，只希望你能永远陪伴在我身边，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我不会容你后悔，更不会让自己恨你。”

    他没有言语，亦无动作，只是静静地让我抱着，仿佛沉寂一般。许久，我的心渐渐凉了下去，你累了么？终究还是累了。我缓缓的放开手，勾起一丝苍凉的笑意，起身准备离开。

    “兮儿……”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我答应你，不会后悔。”

    心中漫起丝丝缕缕的甜意和感动，我坚定的点头：“嗯。”

    我坐在床边，和他相互凝视着。仿佛那一霎那，就已注定今生。他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我的身影，一身素白，眉间那朵梨花妆在幽然绽放。

    他将我的帕子卷起，替我将手包扎好。我命人将他苏醒的消息报知父皇，还有那些关注他的人。

    端来一碗燕窝粥，细细喂他。

    “好吃么？”我柔声问。

    “嗯，好吃。兮儿亲自喂我，我心里甜。”他微笑：“兮儿，你也吃些，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你是不是有哪里不适？”说着他的手向我的手腕探来。

    我轻轻避开，笑道：“风大神医，太医院中如此多的太医，个个医术非凡，怎会容我病着。我只是这些天因疏桐的死伤感，又因你昏睡不醒有些忧心罢了，现在你醒过来了，明日你就会看到一个面色红润的云兮。”想起疏桐，笑容变得不由有些黯然，我微微垂下头去，不想让他看到我的失意。

    “我在睡梦中时，脑中一直浮现刺客拔剑向你冲来的情景，看着你丝毫不反抗，那种痛苦，好似万箭攒心房。”他的眉心微蹙，仿佛在回想那梦境，被一阵恐惧攫住。

    我热泪盈眶，放下手中的碗，捂着他的唇：“清，我明白，我都明白，是我不好，让你忧心了。那时我只是被疏桐的话震动，感到懊悔，没想到你会赶来，刚好看到那一幕，他们伤不了我的。

    他轻轻地将我拥过去，我偎依在他的怀里，重新找回那种行将遗失的踏实。“兮儿，我会用一生为疏桐祈祷，让她来生得到幸福。”他轻叹一口气，悠然说道。

    “嗯。”

    许久后，我从怀中拿出那枚刻有“清”字的玉佩，上面的血迹已经被我抹去，玉佩在烛火下散发出温润的光芒，就如他的人一般。“清，我记得你明明已经回西北边疆，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奉安城，又怎会带了一身伤？”那日他就如天神一般降落在我身边，为我挡去了危险。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那支横空出世的玉笛，就像我等待了很久后出现在我面前，带给我宽慰。

    “兮儿，你在想什么？”

    我从思绪中回味过来，笑道：“我只是在想那时我心底竟是盼着你来救我的，就像我知道你会来一样。”

    “是的，我会来。”他接过玉佩，拇指在那牡丹祥云的图案上缓缓抚摸。“那之前我并没有回父王那里，只是在华胥周围暗中查访楼珂的内奸。我接到消息说楼珂派了死士前来打探我怀月内情，却不知他们竟是来刺杀的。你们遭到刺杀的那日，我正在华胥东镇，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心中惶惶不安，会有大事发生。所以没有思量，我就追了过来。只是没想到，楼珂竟策划如此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