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清河宫,静谧无声,立于窗前,夜凉如水,幽幽的窗棂掩不住被月光倾洒的深院花痕。
正在凝神之际,风清宇从后边轻搂住我的腰身,贴着我的耳畔,柔柔地说道:“兮儿,在想什么呢?”他的声音疏懒,平添几分温柔。
我闭上眼,轻轻靠在他肩上,他平缓柔和的呼吸让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安稳。纷纭的往事在脑中浮现,忆起与他初见的那日,仲春幽月,也是这般月华,至今已有三年。流年似水,难道是那不经意的邂逅注定今日的相聚?
半晌,我转身盈盈浅笑:“在看月亮,想到我们初见时也是这般夜色。”
窗外的月亮因为永夜更加澄净明亮。还是那么一弯上弦月,镶嵌在幽蓝的苍穹。他拥着我,笑道:“那不是我们的初见。”
我诧异地看着他。他看着我,笑似朗月:“你还记不记得皇上千秋寿宴,那年我十一岁,你仅仅六岁,在上林苑中我见过你。”
我眸中带着不解,他执起我的手:“来,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着,带着我走进暖阁。从案上一个青竹浮纹匣子中取出一个素色锦袋,锦袋上只绣着一朵含苞的琼花,好生眼熟。我接过锦袋,在他的示意打开来看。
里面只躺着两块菏莲酥糖。
我骤然抬首看向他,心中颤抖不已。他又将我揽入怀中,在我耳边轻语:“兮儿,我回来了,回来寻你了。”我拥住他,将头埋入他怀里,泪水染湿了他如雪的衣襟。他没有言语,只是轻轻地抚着我的背,任我发泄。许久后,我收了眼泪,见他正温柔的看着我,一眨不眨,眼中闪现着浓浓的疼惜,不由羞红了脸。想要将他轻轻推开,却又顾及他的的伤口。
他紧紧地圈住我,丝毫不愿松手,我只好斜倚在他怀里,心中软软的,多年来的彷徨和不安仿佛找到出口。
“兮儿……”他轻叹,“我原不知当年我在上林苑中遇到的那个淘气活泼的小女孩竟是你,是这怀月最得宠的长公主。”我幽幽地看着他。
回想起那年的一个秋日,是父皇的生辰。父皇行千秋国宴,邀百官及众命妇同贺……
“唉,去哪里了?”树下不远处一个碧蓝宫装的女子向四处眺望,似在寻什么人,面上有些焦急。
一个小太监小跑过来,好奇地问:“绿萼姐姐,你在干什么?”
“你有没有在附近看见殿下?”绿萼抓着小太监急急问道。
“没有。怎么了?”
“刚才殿下还在这,转眼就不见了,一定还在附近,你赶快帮我找找。”说着二人就朝我这边走过来。
我赶紧缩了缩身子,把自己埋在浓密的树枝下,却突然看到树下的梯子,心想这下可大事不妙。绿萼是母后身边的大宫女,对母后忠心耿耿,性子出了名的泼辣,自母后过世后她就一直在身边照顾管束我,平日里我可是最怕她的。让她捉住告诉父皇说我爬树,我可就遭殃了。
绿萼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近,我心下一急,正想出声认错。一个清亮的声音却在树下响起,一个素衣玉冠的少年的背影出现在眼前:“你们可是在找一个朱红色衣服的小女孩?”
“正是,这位公子看见了?我是她的婢女,刚才不慎走失。还请公子告知奴婢,该往何处寻她。”
那素衣少年往右侧一指:“朝那个方向去了。”
“多谢公子。”说罢一福,匆匆地朝他指的方向追去。我拍拍胸脯,暗自嘘了一口气。却见那少年还立在原地不走,我正纳闷间,耳畔又传来他的清润的声音:“小丫头,还不下来么?”我一惊,却见他已经转过身来,仰头含笑看着我,虽然年少,却隐隐可见一股翩翩如玉的气质。
我嘟了嘟嘴,“我为什么要下来?”
“树枝上太危险。”他笑道。
“我不怕,偏不下来。”我侧过头去,“才不上你的当!”
“我可把梯子撤走喽,那你就下不来了。”他面带微笑睨着我。
我抓住身旁一个树枝稳稳地坐在树枝上,随后挑眉看着他,轻荡双脚:“我可以喊人。”
他终于止不住摇头轻笑:“好聪明的小丫头!”
“那当然。”我不可一世地昂起脑袋。
“下来吧,我帮你躲开他们。”
“真的?你不是和绿萼姐姐一伙儿的?”我偏着头问道。
“若是,我就不会误导他们了。”
我低头想了一会:“好吧,我相信你。”说着,我顺着梯子爬下树,蹦蹦跳跳地跑到他面前。“我该叫你什么?”
“清。”他的脸上仍漾着温润如春风的笑容。
“我是兮儿,你比我大,我叫你清哥哥,好不好?”我仰头看着他,调皮地笑道。
“嗯,好。”他点点头。
我高兴地拍拍手:“太好了,我有哥哥了!以后就不会我一个人玩了,绿萼姐姐和那些小内侍总是什么都不许我做,一点都不好玩。”突然我想起绿萼系在我腰间的小袋子,伸手解下,递到他面前:“这是我最喜欢吃的酥糖,可甜着呢,看在你帮我的份上,送给你了。
他眉眼弯弯,接过锦袋:“好。”
“兮儿,兮儿……”我侧头凝神一听,远处竟是绿萼的声音,遭了,一定是绿萼姐姐找寻不到我,又回来了。我回过头来,对他吐了吐舌头:“清哥哥,我得走了,不然我可真的会遭殃了。我以后就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回来找我玩儿,好不好?”
“嗯。去吧,你的家人该担心了。”
我一蹦一跳地向绿萼的方向跑去,回头对他招招手,便消失在林中。
数月后,宫中人皆知墨舞长公主性情大变,不再像从前那般淘气可人,却变得清冷,全然不似一个六岁的孩子。无人知其原因,而我却知道无意中知道的那个阴谋对我的冲击有多大。即便是父皇,也无法接受那样的事实。
我仿佛一夜间长大,偷偷地随着太傅学治国之策,缠着父皇的九龙卫私下教习武艺。十岁那年,我以《国策十疏》扬名,十一岁亲创琉旸卫,十四岁以女子之身拜绝尘谷谷主为师,习兵法,练五行,著武艺,襄治国之策,向天下臣民告知我夺储的意图。儿时的那次际遇,却早已被我抛之脑后。数十年来,在别人眼中,怀月的长公主喜好权势,乃天之骄女。却只有父皇知道,我想做的是什么。他虽然无奈,却也不阻拦我,为了怀月,也为了母后。
没想到,那一天会在今日重现在我眼前。来得这般突然,让我措手不及之时,以多了几分感慨和惊喜。
“对不起……”他在我耳边轻喃。
我抬眉微微摇头,粲然一笑:“为何是我?”
他定定地望着我,似在回忆什么。半晌,他回到:“三年前在落梅庵见到你,便知你是个玲珑剔透,蕙质兰心的女子,本欲引你为知己,却被你拒之千里。第二日上门拜访,不料师太告知我你已经离开。我想若是有缘,定会再见,若是无缘,便也作罢。”他唇边勾起一丝笑纹,我看着他清澈坦然的眸子,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可是两月后,我回到父王身边,一日无意中看见父王在书房中对着一幅画像叹息,初时并不知为何。后来替父王整理军务时,看到父王收在夹层中的画像。”他又顿了顿,“那画像上画的是同晖皇后,你的母后。”
我一愣,母后?
“画上的同晖皇后尚是少女装扮,边上属了父王和同晖皇后的名讳。那画儿,定是父王画的。”他轻叹,“父王当年爱慕你的母后,我也是知道的,只是不知父王虽然成全你母后,却从未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