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日子,依然是甜蜜的。只要两人凑在一起,冬至总是用火辣辣的眼睛看着王胜,王胜也已经从那束热切的目光里觉察出了什么。聪明的王胜并不糊涂,他已经知道了社会上人与人之间存在着成份这个“天然”的差别。
他知道自己成份不好,不管到什么时候,他不可能同冬至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他虽然年少,也知道‘千万别嫁给成份不好的人’,是女孩儿们眼下择婿的共识,也是个基本原则,自己成份不好,就缺乏底气,每当面对冬至的含情凝视,他总是波澜不惊,多少次令怀春的冬至不知如何是好。
远山青碧,时到中午,收工回家的山路上,社员们一路说着笑着,似乎忘掉了田间劳作的疲劳。
王胜走在前面,落在后面的冬至紧走了几步,追上王胜,不为别的,就是想同王胜一块儿走,只要能同王胜一块走,心里就觉得开心,觉得甜蜜。那时候,她对王胜的感情彻底发生了变化,不再徘徊于友谊的边缘——她已经偷偷地爱上了王胜。每当面对王胜,她会将含情的目光停留在王胜那清瘦的面颊和智慧的前额上,一丝爱意立刻袭上心头,继而便是片刻的心跳,每当与王胜擦肩而过时,她会情不自禁蓦然回头,默默凝视王胜的背影,良久……
西天边吐出一片红艳的晚霞,夕阳带着它的残照正慢慢的下沉。
王胜推着满满的一车粪,在崎岖的山路上,气喘吁吁地艰难地拱着陡坡。
他已大汗淋漓了,他停下车,想喘喘气再走。这时,适逢冬至从山上回来,“王胜哥,怎么你一个人送粪?秀巧妹呢?她怎么不帮你拉车?”
“妹妹刚放学,在家有事,没来。”
冬至见王胜用手抹着脸上的汗水,忙掏出手帕要替王胜擦汗,王胜觉得不好意思,“行,我自己来吧,”他接过手帕,擦了擦汗,“冬至,你怎么才散工?”
“我随妇女组在山上刨地,那块地不大,我们提前刨完了,散工后,我顺便到松林边把俺家那块自留地刨了。”
“噢,是这样啊,”王胜将手帕还给了冬至,“谢谢你。”
“别谢了,我帮你拉车吧。”
“可是,没有拉车的绳怎么拉?”
冬至略一沉思,“我帮你推后腰也行啊。”
“算了,你走吧,我自己能行。”
“别啰嗦了,来,我帮你。”冬至转到王胜的身后,两手推住了王胜的后腰,“来呀,走哇……”
王胜有冬至帮忙推腰,轻松多了,他感觉到那双纤细的手臂是那么有力量,他的腰杆儿硬棒了,撅起屁股一鼓气拱到坡顶的自留地(离冬至家自留地很近),“幸亏你帮着推后腰,谢谢你了。”王胜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冬至那张累地红扑扑的脸。
温柔的感觉立刻跟了上来,冬至喜欢被王胜火热目光锁住的感觉,“不用谢了。”冬至看看西天,离天黑还早着,就提议,“王胜哥,咱俩到沟下溪边洗洗脸吧。”
“这个……。”容不得王胜犹豫,冬至拉起王胜的手就往沟下走。
小溪边,四顾无人。两人洗了脸,然后脱下鞋,洗了脚,晚风吹来,好不惬意。
冬至挨着王胜坐在溪边,她闻到王胜身上的白小褂有股汗臭味,“王胜哥,你的白小褂有汗臭味了,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这怎么好意思,不用不用……”
“看你婆婆妈妈的,这么不痛快。”冬至不由分说用手扒下了白小褂,摁在水里,拎起,又摁下,然后对手搓着,一股汗臭味的脏水从手指缝里溢出,流到水里,水里泛起一团团的浑浊……冬至麻利地将白小褂洗净拧干,亲自披在王胜身上,“王胜哥,你先穿着,就是凉点,不要紧,一会儿就干了,”然后倚着王胜的肩头,“王胜哥,你觉得咱俩的感情好不好?”
“好……当然好了。”
“你喜欢我吗?”
“喜欢,我喜欢你。”王胜刚想搂住她的腰,脑子立即想到自己的成份,又知趣地缩回了手,“你呢?你喜欢我吗?”
“你说呢?”她依偎着王胜,亲昵地问。
“我怎么会知道?”王胜故装懵懂。
“我要是不喜欢你,我能这样吗?”她伸出双臂,深情而温柔地搂住了王胜的脖子。
因天气干旱,队上春播的玉米出现了缺苗断垅。近日刚下了一场大雨,土壤温度正好适合下种,队长准备安排专人查苗补苗。安排谁合适呢?队长想到了王胜和冬至,两人虽是半拉劳力,但干活认真负责,不藏奸耍滑,队长信任他俩,便安排他俩专门负责玉米的查苗补苗……
草长莺飞,碧水陶然,樱花似雪,香韵袭人,半山坡上的梯田里,王胜在前面负责查苗,发现缺苗的地方,就用小镢刨个小坑,冬至在后面负责捻种,盖土,踩实……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尤其是两个春心萌动的少男少女,单独在一起干活,难免有些甜蜜和新鲜,有些说不清的激动。
天到头半晌了,王胜提出了休息,“冬至,咱们休息一会吧,”他指指山上的松林,“你在这儿休息,我到松林那里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王胜哥,你到那儿有什么事?”
“这你就别管了。”
王胜往山上去了,走进了松林……
冬至一人坐在地头上等着王胜。心想,他到底去松林里有什么事?哦!她猜出来了,哧哧地笑了,这个王胜哥,倒挺封建的,要方便还至于跑那么远?
王胜回来了。冬至看着他,笑着,明知故问,“王胜哥,你刚才去逛西洋景了吗?”
“逛什么西洋景?我有点事。”
“有什么事?这么怕人?”冬至逗引着她。
“哎,你怎么这样啰嗦?”
“谁啰嗦了?我看是你啰嗦,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你至于那么封建吗?幸亏那边有片松林遮挡,要不,你还能跑回家里不成?”
王胜被她说红了脸,看了冬至一眼,正好与冬至的目光相撞,冬至的脸也红了……
自从下学参加劳动一来,两人这是第一次甜甜蜜蜜地单独在一起劳动。这几天,冬至曾用心思量过,要是队长能永远安排他俩单独在一起劳动该有多好,要是长大后能嫁给他,同他在一起过一辈子那该多么幸福……她常常黛眉紧锁,明眸流转,静静地伫立在王胜身旁一句话也不说。
查苗补苗最后那天下午,两人坐在地头休息,冬至捋了捋秀发,流转的秋波顾盼了左右后,鼓起了勇气问王胜,“王胜哥,你将来打算找个什么样的对象?”
“这个嘛……”王胜没想到她能问这个问题,经过考虑,他这样回答了她,“这个问题,我暂时还没有想,你既然问起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要求的条件不高,除了患上大麻风病的女孩外,不管高矮丑俊,不论有病没病,甚至是瘸腿鸡胸罗锅的都行。”
“你为什么要求条件这么低?”
“这个还用问吗?你比我更清楚。”他不想把话说的那么透彻。
冬至已经听出他心中的隐怨,知道他在为家庭出身不好而自卑,但她不嫌弃他,爱慕着他,“王胜哥,不要把自己看的太低,你放心,我保证你能找到喜欢的女孩,真的,到时候你就相信我说的话了。”
“是吗?……但愿如此吧。”王胜从她的眼神里,明白地看出她已暗将春心许诺,他又想起小溪边她搂住自己脖子那一幕,知道她正期盼着两情遂愿。王胜对她也是情深意长,早就把她当成心中的唯一,早就想对她发出山盟海誓,“我愿意与你一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