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花开花落,斗转星移,在举手投足间,冬至姨家小女孩长到八岁了,已经报名要上小学一年级了,按照当初的口头协议,冬至看小孩三年期满,该回家了。
三年的相处,姨夫姨娘与冬至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两口子已经喜欢上这个聪明伶俐漂亮智慧的外甥女了,决定要为外甥女在省城找份合适的工作。很快,姨夫几经周折,终于为她搞到了一个国家正式工的名额——去市钟表配件厂上班。
这天晚饭后,姨夫将这一喜讯告诉了冬至。不料,冬至的反应令姨夫姨娘大为吃惊,冬至说她不想留在省城,坚决要回家。理由只有一个——想家。对姨夫姨娘的良苦用心并不怎么领情,“姨夫,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同我商量?”冬至问。
“冬至,这是好事,怎么还用商量?”姨夫对冬至反常的态度疑惑不解,“我这不都是为你好吗?难道你愿意在那穷山沟里呆一辈子?”
姨娘也劝冬至留下来,“是啊,冬至你别傻了,你回到穷山沟里有什么出息?留下来吧,你姨夫同劳动局长说好了,同钟表配件厂的厂长也通电话了,过两天就让你去报道上班。”
姨夫姨娘苦口婆心地奉劝并未奏效,冬至仍然坚持要回家,“我真的想家,想爹娘,想我弟……”冬至说。
“你想家,我能理解,可你已经19岁了,是大人了,该为自己的将来想想了,”姨娘的话发自肺腑。“我和你娘是亲姐妹,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看,你的事就是姨娘的事,我的意思是你是女人,早晚是要嫁人的,如果你能留在省城工作,将来就能找个国家正式工的女婿,就能像我和你姨夫这样,是双职工家庭,拿国家工资,大人孩子都吃国家粮,一辈子不愁吃穿,旱涝保收,老了还有退休金,照样有钱花,有衣穿,有饭吃,这该多好?”姨娘一直这么劝着冬至。
姨夫也把话说到家了,“冬至你非要走,我不强留,不过,人生在世,一步错,百步歪,这是你一辈子的事,也是最后一次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可一定想好了。”姨夫越说越实在,“我现在还没退休,还有点权力,你没听说吗?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我原想在我退休之前,先把你的工作安排好了,再等个三年二载的你结了婚,我再想法将你全家都接来,全按上城市户口,再给你弟找份工作,这样,你们全家就彻底从穷山沟里拔了根了,到那时,你娘和你姨姐妹俩就可以在一起了,老来也能互相有个照应了……不管怎样,主意还得你自己定。你好好想想,给你三天考虑时间,劳动局长还等我回话呢……”
明月东升,华灯初上。
冬至独自漫步于公园的鹅卵石甬路上,见那花前月下的一排排石凳上,一对对年轻的情侣坐在那儿手携手的,喁喁私语的,互相拥抱的……城市的夜晚是美丽的,开放的,浪漫而令人陶醉。
她想起了姨夫为她找的那份工作,“只要你进厂好好干,凭我和厂长的关系,慢慢地就把你提拔起来了。”多么诱人的机会啊,别人做梦也想不到的机会已经摆在自己的面前,怎么办?回家找王胜?还是留下来当国家正式工?如果留下来了,那王胜怎么办?他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她承认她的生命是王胜给的,她不否认她爱王胜包括感恩的成份。但也不全是,她爱王胜的全部。对他的爱,三年来一直未变,所变的是自己长大了,成熟了,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了,真正的爱是缘分,她认为王胜能两次救了自己,这就是缘分。既然爱是缘分,就不能有附加条件,就没有什么对错,就不必嫌弃他的成份,她把对王胜的爱情看成生命中的另一半,什么城市户口吃国家粮,什么正式工铁饭碗的,什么工人月月开工资有钱花,吃白的点亮的,电灯电话,楼上楼下……这些都是次要的,能同心爱的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姨夫给她三天的考虑时间,她已经考虑两天了。那夜,明月洒下澄清的飞光,如白色的匹练倒泻于省城的上空。她没有心思出去逛夜景,独自趴在高楼的窗口,俯视着城市美丽而迷人的夜晚。夜深了,她躺在床上,她睡不着了。王胜的影子萦绕于眼前,萦绕于枕边。她收起寂寞的帆,关闭思念的灯,想强迫自己早早入睡。然而她怎么也睡不着。她知道只剩下一天的考虑时间了,她已经决定了,她要回家,回到王胜身边。
那夜,她把同王胜从小经过的点点滴滴都从记忆的仓库里搬出来细细的重温了一遍,把过去的甜甜蜜蜜都找回来重新品味了一番。“云想衣裳花想容”,她想念王胜,心意荡漾,去意已决。她想天一亮就对姨夫表态,“我要回家。”
关于她对王胜的感情,她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的。她是这么想的,一个为了救她连自己的生命安危都能豁上的男人,还有什么不能值得托付终身的呢?她永远爱王胜,她相信王胜也永远爱她。她这次回去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再次对王胜表明心迹,“王胜哥,三年前我说过,我爱你。三年后,我回来了,我还要说,我爱你!”
19岁的冬至长大了,懂得爱情了,也需要爱情了。只有懂得爱情的人,才能信守自己的诺言,只有需要爱情的人,才能珍惜感情。
早在人们都认为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她就喜欢上王胜,觉得王胜像块磁铁,吸引上自己,下不来,跑不掉。少男少女互相喜欢的时光是美好的,甜蜜的,短暂的,宝贵的,在那梦一般的美好岁月里,在那令人陶醉的年华里,她同王胜一起伴着天真和浪漫,走过花季少年的灿烂。而今王胜长大了,自己也长大了,经过早恋,经过三年的城市开放生活,她知道男女恋爱是个神秘而甜蜜的事,是个神圣而纯洁的事。她把同王胜的爱情关系比作鱼和水的关系,谁也不能离开谁。她认准了自己这辈子不能没有王胜,否则,她这一生就没有幸福可言,生活就会索然无味,暗淡无光。
人在相爱时,总是想着对方的好。她想到了很多。当她被大郎欺负时,是王胜挺身而出护着她;当她要葬身于惊涛骇浪的那一刻,是王胜奋不顾身救了她;当她赤脚无法行走时,是王胜背着她走回家;当她被壮汉劫持到松林将遭强暴的关键时刻,又是王胜临危不惧……
她回忆着同王胜过往的一切,怀念着那无法重来的似水年华。
她要回家,她有太多的理由要回到王胜身边。
姨夫姨娘并不知道外甥女是为了王胜而执意回家,还误以为她真的是想爹娘想弟弟了。见她非要走不可,就做了最后的努力,写了封挂号信给冬至爹娘,征求一下她爹娘的意见。
爹娘见信后,火了,这个冬至是不是疯了,冬天雪连夜给冬至写信,“冬至千万别回来,一定要留在省城里,姨夫能给你找份工作,还能按上城市户口,真是天大的好事,比什么都强,如果你能留在省城,以后就能在省城找个女婿,你这辈子就算是有出息了,你爹娘也有盼头了,千万别回来,切记切记 父示。
然而,姨夫的最后努力也告吹了,冬至已是归心似箭,她不等爹的回信,就谢绝了姨夫姨娘的再三挽留,毅然回到阔别三年的家。
爹娘对冬至的回来很不满,一个劲地埋怨,说她失去了在省城工作的机会太可惜了,可是,冬至口口声声说自己想家,才不得不回来,她对爹娘说,“千好万好,不如自己家里好。”理由虽然不算充分,但女儿既然回来了,再怎么埋怨也于事无补了,只能不了了之了。
冬至回来的当天晚上,就提着礼物来到王胜家,一进门就喊,“干娘,我回来了……”声音还是那么美美的,小嘴还是那么甜甜的。
“哎呀我的干女儿,你什么时候回来了?”干娘热情地拉住了干女儿的手,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