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城汽车站,小辫子在车站旁边的邮电局打通了村里电话,半斤在电话里指示:“不准他俩回家,押回大队办公室,关他俩的禁闭!”
冬至知道半斤今晚要关他俩的禁闭,懊悔是自己的任性和无知连累了王胜:“王胜哥,是我连累了你。”她对王胜表示愧疚:“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能被关禁闭。”
王胜见冬至面带愧色,此时作为同案犯,他能说什么呢?不管怎样,当初私奔,他也是同意的,现在的下场是罪有应得,他不怪冬至,反而劝导她:“别说你连累了我,你的本意我知道,就是想跟我在一起,现在既然栽了,那就栽到底吧,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想的再多也没有用,一切听从命运的安排吧。”
两人被押解回村时,已是暮色昏暗,村里的炊烟早已消散,虽然是到了家门口,但他俩完全失去了人身自由,不准回家,不准与家里人见面,不准同任何人接触。
半斤已向全村人广播了他俩“荣归故里”的消息,前来围观的人们早已挤满了大院。
情敌相见,大郎对王胜有如洪水烈火般的不相容,上去一拳将王胜打倒在地:“你娘个X,你到底是回来了”,抓起王胜衣领提溜起来,“轰轰”又是两拳捣在了王胜的心口窝:“你偷点什么不好,偏要偷别人的老婆,你这个无耻的流氓,看我回来怎么治你。”照准王胜的下身又狠狠地踹了两脚,这致命的两脚几乎要了王胜的命,他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两手捂着疼痛的下身,轻轻滚动着,一声不哼……
“起来,”大郎蹲下身抓住了王胜的头发,(王胜的狗皮帽子已经掉到地上了):“你不是能跑吗?跑哇,怎么不跑了?”
“放开他。”冬至不忍心让大郎再打王胜了:“你有气冲我来,把我打死吧。”她意欲上前护着王胜。
她被大郎一把拖开:“好哇,心痛了是不是,你不是想替他挨揍吗?那就成全你,”他揪住冬至的头发,“啪啪”打了她两个耳光子:“你这个臭婊子,就会偷汉子。”一绊脚勾倒了冬至,用脚满头满脑地猛踢,冬至痛地在地上打着滚儿的惨叫……
“行了,住手吧。”半斤说话了。
“爹,你不是说让我好好出口气吗。我还没出气呢,怎么……”
“明天再说吧。”半斤瞅瞅地上躺着的两个狗男女,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意。
“爹,把他俩关起来吧。”
“不急,先让他俩在院子里清醒清醒……”半斤所谓的“清醒”是想让他俩在院子里多待会儿,让村里人们都看看这对狗男女的下场,让他俩多丢会儿丑,多丢会儿脸,这也正好迎合了人们的“胃口”,人们把他俩团团围住,都想目睹一下从东北被抓回来的“野鸡”和“野鸭”的“风采”。
他俩被押解回来的消息向洪水决堤似的传遍了全村,一时间,村里沸沸扬扬,舆论轰然。
本来,半斤在广播里已经广播了一遍了,可大嘴巴也闲不住了。他偏要摇唇鼓舌,走家串门地重新义务“广播”一遍这一特大新闻。无聊的人们本来就对那些男女被窝里的风流韵事感兴趣,年老的坐在热炕头上,闲着磨咯着牙津津乐道地对他俩评头论足,年轻的出于好奇,纷纷跑到大队大院来看热闹……
“爹,时候不早了,把他们关起来吧。”大郎请示爹,“等明天咱再整治他们。”
“好吧,关起来!”半斤下达了关禁闭的命令。
“等一等,”王胜提出了抗议,“我们既然落在你的手里,就没打算跑,你可以随时提溜我们,但你没有权利关我们的禁闭,除非你有公安机关的手续,否则,你就是非法拘禁……。”
“嘿嘿,真是天大的笑话,”半斤冷笑了两声,“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这些?我就非法拘禁了,怎么了?你可以去告我吗?实话告诉你吧,在这喜鹊村,我就是公安机关,我想关你们的禁闭,不用请示任何人,我说了就算了!”
“你这是画地为牢,是犯法的。”王胜仍然据理力争,“你是党员干部,不应该知法犯法。”
“你也知道犯法?你知道犯法还拐走别人的老婆?”
“这是两码子事,反正你没有权利关我们的禁闭!”
“我就有这个权利了,怎么样?你知道什么叫县官不如闲管吗?什么叫天高皇帝远吗?”半斤忘乎所以,狂妄到几点,“毛主席住在北京,隔这么这么远,他老人家权力最大,但他管不到我这儿,在这儿,我的话就是当的政策,就是最高指示……”
王胜听了觉得好笑,半斤竟敢明目张胆地称自己的话是党的政策,是最高指示,他是不是疯了?他到底在忽悠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不是公然与毛主席分庭抗礼吗?他想驳斥他的信口雌黄,但又想到自己是个贼——一个偷他儿媳妇的贼,有什么资格同他理论?半斤是那样的高高在上,那样的权重如山,同他理论只有自讨没趣,可他又一想,半斤也太无知了,太猖狂了,还是压不住火,愤然地质问半斤:“你有什么资格说你的话就是党的政策?你凭什么说你的话就是最高指示?”
大郎火了,上前揪住王胜的衣领:“怎么,想找死?你有什么资格同我爹这样说话?”
“别……”半斤摆手指示大郎:“让他说下去。”
“你把毛主席放在什么位置?你不觉得你的话大有问题吗?”王胜一连串的质问使半斤一时无言以对,面对满院这么多的人,常以“天之骄子”自居的半斤觉得很没面子。黄白相间的老脸,本来就怏然不悦,现在又变得青黑乌紫了,不禁赫然而怒:“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给我上政治课!”心中暗自思忖:“这小子死到临头了,还敢顶撞我,骨头倒挺硬的,他把王胜的仗义执言看成犯上作乱,冒犯了“龙”颜,士可忍,孰不可忍,把手一挥:“来人,把他们关起来。”
红卫兵如狼似虎,呼的上前扭住了他俩的胳膊:“等一等,”王胜替冬至求情:“把冬至放了,要关,关我自己。”
“不,事情是因为我而起,关我好了,让王胜回家去。”冬至替王胜求情了。
“好啊,”半斤奸笑着说:“既然你们这么恩爱,那就公平一点吧,谁也不要回家了。”
两人被分开关押,王胜关押在办公室,冬至关押在隔壁一个盛杂物的屋子。
为防止他俩逃跑,门上了锁,安排红卫兵轮流站岗把守。两人吃饭问题由半斤做了特别安排。王胜的饭由秀巧送来,冬至的饭由冬天雪送来,饭送来后,由站岗的红卫兵落锁开门递进去。半斤还特别对站岗人员做了周密的安排,由十六名红卫兵组成的警卫组。分上半夜和下半夜两组轮班挨罚,门口和后窗都要有人看守,严防他俩逃跑……真可谓是重兵把守,戒备森严,即使中华拳王霍元甲在世,也难以逃出去。
大郎认为爹太过小心了:“后窗钉死了,前门锁死了,爹,还用那么多的红卫兵把守?每班岗两个人不行吗?”
“你懂什么?”半斤提醒儿子:“做事不能粗心大意,尤其整治人的事,宁可小心一点好。”
夜色已深,烟霏云敛。那些围观的人们仍不肯离去,有的挤在门口,有的趴在后窗口,他们饶有兴趣地往里窥视,人太多,里三层外三层的,有的看不见,就从家里搬来小凳子,踏着凳子,用手电简照着往里看,有的小孩子嚷着看不见,就由大人抱着看,还有的小孩子骑着大人的脖子上看……
本是同村人,互相都认识,有什么好看的,可是现在人们似乎都不认识他俩了,都想一睹为快,一时间,把个门口和后窗口堵得严严实实……
爱情,真正执着的爱情是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