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径柳林,一直默默无言的冬至忽然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王胜,“王胜哥,天晌了,你一定饿了,歇会儿再走吧。”
“不了,我不饿,坚持走吧,快到家了。”
“|还是歇会吧,我饿了,饿了心里难受,我想吃点东西。”
“这……可是,我没带好吃的呀。”王胜为难的说。
“我这儿有,娘给我的玉米饼子。”
“那好吧,你吃你的,我赶路。”
“不,王胜哥,你还是停下来吧,你推着我走路,颠簸我,我吃不下去。”
“噢,这样啊,好吧。”王胜停下了小车。
原来,冬至看看天晌了,知道王胜饿了,不忍心让他饿着肚子推着她走路,才故意找借口让王胜歇下来,吃点东西压压饥饿,冬至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玉米饼子,一掰两半,“来,王胜哥,咱俩一人一半。”
“你吃吧,我不饿。”王胜心里难过,推辞不吃。
“那不行,你不吃,我也不吃,”冬至吃力地擎着一半玉米饼子,心痛地看着汗流满面的王胜,“快拿着吧,吃完了好赶路。”
“好,我吃。”王胜接过玉米饼子,咬了一口,见冬至没有动嘴,“你也吃啊。”他见冬至咬了一口,嚼了嚼,吞了下去,抿抿嘴唇,刚要准备咬第二口,吃下去的第一口就呕上来了,王胜急忙放下玉米饼子,上前扶着她,为她捶背,“这玉米饼子太干了,这儿又没有水,你有病,吃不消这干食,回家后,叫咱娘专门做稀溜溜的饭给你吃,知道吗?”
“知道了,我会叫娘做的。”她已经停止了呕吐,但她不敢再吃了,她把住了王胜的手,“好了王胜哥,我不恶心了,不用捶背了,”她把咬剩的玉米饼子递给了王胜,“这是我咬剩的,别嫌弃,你吃了把。”
王胜将两块玉米饼子放在手中掂了掂,看了看冬至,心如刀绞,怎能吃得下?将两块玉米饼子又放进冬至的衣兜,“拿回家吧,我不吃了,抓紧时间赶路吧。”
王胜让冬至坐好,推起小车,很快穿出柳林。林外阵阵的轻风掠过,一群燕子从他们的头顶翩然而去,钻进了柳林。王胜望望这片绿荫幽暗的柳林,看看那坐在小车上命在旦夕的妻子,触景生情,再次泪如泉涌…… 就在这片柳林里,两人有多少次缠绵悱恻的相约,又有多少次悲欢离合的幽会,两人到底在这儿度过了多少个风月幽情的夜晚……可惜过不了几天,冬至就要撒手人寰,“泪眼愁肠先已断”,“为君哪得不悲伤”,柳林过去的一切都将随着她的离去而化为过眼云烟。
到村口了。王胜想到的是否应该对她的爹娘隐瞒病情呢?经过再三的考虑,决定还是隐瞒为好。因为事已至此,爹娘即使知道冬至的真实病情也无能为力,只能徒加痛苦而已,既然这样,那又何必呢?他暗自决定了,冬至患肝癌这件事,在冬至临死之前,决不让第二个人知道。
到了冬至家门口了,爹娘急切切地等候在门前。娘迫不及待地询问起冬至的病情,“冬至,你怎么样了?医生给开药了吧?”冬至还没下车,娘就拉着冬至的手问个不停。
“王胜,医生怎么说的?冬至的病能治好吗?”爹也急巴巴地想知道冬至的病情到底怎么样。王胜不漏声色地对冬至爹娘进行了善意的欺骗,“医生说了,冬至的病不碍事,只是肝发炎,得病的原因是前些年搪了些灾难事生气上火落下了。得了肝炎病,焦急不得,需要慢慢调理静养,医生说,这种病是‘福’病,不能干活,不能上火生气,”见爹娘听得那么认真,知道是相信了谎言,心里很难过,但又不得不将谎言继续接着说下去,“医生还说,冬至的消化功能太弱,不能吃干性硬性的食物,建议吃些稀溜溜的流质性的食物,如面汤米粥之类的。”
就从这个时候开始,王胜再不拾掇洞房了,除了下田劳动,余下的时间全去陪冬至了。因为到底是相爱一场,他想在冬至弥留之际,尽可能抽时间多陪陪她,尽可能尽一点做丈夫的责任,尽可能少留一点遗憾……
冬至的病情一天重其一天,刚从医院回来那阵子,还能勉强喝点小米粥,但近几天不能喝了,一喝下去就呕上来了。娘愁的没法,改用地瓜彩团汤稀糊糊给冬至喝,满以为稀糊糊比小米粥容易消化,结果喝了还是呕吐,每天只能喝一点点糖水(白开水兑白糖),基本不进食了。爹娘见婚期已近,冬至又病的下不来炕了,整天需要人来接屎送尿的,这个婚怎么结?就商议王胜,想将婚期推迟,等冬至治好了病再结婚。王胜心里有数,知道冬至的生命很快就要结束了,他不想让冬至带着未入洞房人先死的遗憾离开这个世界,“爹,娘,不管冬至的病治好不治好,我们都应该按定好的日期结婚,如果结婚后,冬至的病还没治好,就让我来伺候她,因为她是我妻子,我是她丈夫,妻子有病,丈夫伺候妻子应当应分……”王胜坚持婚礼按期举行,他想尽可能争取让冬至在有生之日做个美丽的新娘。
“哎,”娘叹了口气,“王胜,真难为你了,冬至也真是的,早不病,晚不病,偏要等到结婚了她才病,你看这事整的……”
“这不怪冬至,她也不愿意得病,既然得病了,就应该积极治疗,争取早日康复……”
娘有种预感,冬至的病好的希望不大,“王胜,我知道,在这个世上就你对冬至最好,我担心的是,倘若冬至的病治不好了怎么办?”
“娘不用担心,要真是那样,我愿意伺候她一辈子,当初冬至为了我,连命都能豁上去,我为了她,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吗?”
娘听王胜这样说了,感动地流泪了。
冬天雪也很感动,“王胜,你刚才说的话我记下了,谢谢你能有这份心意,冬至总算没有看错你,她能嫁给你这么个好男人,是她的福分,只是她的病……”冬天雪欲言又止,满腔愁容。
“爹,冬至的病不要紧,”冬天雪立即打断王胜的话,“怎么不要紧?公社卫生院去了,县医院也去了,药也吃了,针也打了,病情为什么老是不见好?反而愈来愈重?”他用疑惑的目光盯着王胜,“王胜,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冬至是不是没救了?”
“爹,你别乱猜了,我说过,冬至一定会好起来的,咱们都应该有信心。”他继续编织着美丽的谎言。
“我不想听你说,我想知道医生是怎么说的。”
“医生说了,冬至的病是有点顽固,要有长期治疗的思想准备,”为了打消冬天雪的疑惑,王胜只能将谎言说到底,“爹,您没听说过‘得病容易治病难’吗?冬至的病如果结婚前治不好,结婚后也能慢慢治好的,爹,您是一家之主,您首先要有信心,不能泄气,更不能在冬至面前流露出泄气,因为那样,冬至心里就有病了,身体有病好治,心理有病就难治了……”
岁月的秒针已经指向了5月16日了,再过5天就是他俩结婚的日子了。
冬至枯瘦如柴,病入膏肓,胃里已经存不下一点食物了,每天只靠着那一点点糖水来维持着脆弱的生命。为了多尽点做丈夫的责任,王胜以结婚名义找队长请了5天假,整天整夜的陪在冬至身边,为冬至端屎送尿,喂糖水,捶背,帮冬至梳头,洗脸,尽心尽意地伺候着冬至。为了方便照顾冬至,王胜干脆就黑白吃住在冬家。夜里,冬至整夜点着灯,一会儿为冬至拿尿盆,拿痰盂,一会儿给冬至喂糖水,冬至发恶心了,就捶捶背,有时冬至肝痛的厉害,额头上出汗了,王胜就抱着冬至,用手按摩她的肝区,每当这时,王胜就觉得伤感,他多么希望能永远这样抱着冬至,可惜抱不了几天了,他知道冬至命如悬丝,朝不保夕,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