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股发自于一个青春男子的力量，尽管它是那样的巨大和不可抗拒，可珍珍还是抗拒着，她奋力挣扎，并发出轻声的尖叫。最后，她终于从青年怀里挣脱出来跑了。

    几分钟后，青年在一处角落里找到了她。那儿光线很暗。他小心翼翼地在她身旁坐下来，后悔地说：“对不起，我刚才做得有些过火了，特意向你道歉。”

    她没有理他，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嘴里在一口一口地喘着粗气。

    青年又说：“我没想到你的反应会那样强烈……”

    她仍然没理他，从嘴里迸发出来的气息还是象刚才那样粗大。

    “我再次向你道歉。”

    “我想你一定是结过婚的人了，”青年说，“否则不会因我的举动动那样大的肝火？”

    “不，我没结过婚。”她忽然冒出一句。话后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青年暗暗一喜，又问：“要不你已经有了恋人？”

    “我也没有恋人。”

    “既然如此，难道你不想有人追求你？”

    她没有开腔，并且不知怎样回答为好。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你自恃高傲，瞧不起我。”

    “我自卑还来不及呢，有什么值得高傲的。”

    “‘自卑’？”青年觉得这话不可理喻，他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如此美貌，职业又好，干吗要‘自卑’？”

    珍珍苦笑了两声就再也不开腔了。之后，无论青年说什么她都闭口不言。局面显得十分难堪。青年就一直在那儿陪她坐到舞会结束。分手时，他给她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如果你不觉得我这人讨厌的话，明天我仍然会在这儿等你。

    这天既是珍珍感到幸福的一天，也是她面对青年的追求和自己的向往需要作出艰难抉择的一天。这天晚上，她兴奋得一夜都没睡着。她十分清楚自己已被一位城市男子爱上了，那男子是那样的高大、英俊、多情和富有吸引力，可以说就是她心中向往已久的那种男子。她也明白自己也爱上了那男子，他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一句话，一个眼神，一种表情无一不使她牵心绕肠，惊魂动魄。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道该来如何对待和处理这件事情。一边是象火一般热烈的爱情在向她招手；一边则是道德和家庭的绳索在束缚着她；一边还有自己的不诚实使她感到顾忌。

    我究竟该来怎样办呢？她想。心里迟迟拿不定主意。

    明天就是必须作出选择的最后日子了，如果去了，我将愧对我的家人，也将从此陷入撒谎的怪圈中；如果不去说不定我就再也见不着他了，心中的爱情也将永远丢失。

    到了下半夜，她都还没拿定主意。此时，儿子正躺在她身旁酣睡，黄牛则在床的那头打着呼噜。对于这个只知道干活、象条牛样的、并且曾经用暴力手段占有了她的男人她从来就没爱过，甚至就连点好感也没有。这些年来，她只是靠家庭的压力、儿子这根纽带以及自己对他的同情来维系着与他的关系。这种关系虽然使他得到了满足，但她却感到痛苦不堪。她被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始终不散的油腻味熏得实在是受不了了，便下了床，打开门，去到院子里。

    夜空睛朗，没有一点云彩，银白色的月光照耀在院子里、房顶上、院墙上和竹林间，将一切都变得明净如洗；从后院传来了牲畜的骚动声和鸡鸭的啼鸣声。

    她站在院子中央，向东方望去——城市就在那个方向——想：在这样的夜晚，城市也如同乡村一样，停止了活动，停止了喧嚣，处于睡眠之中。可天一亮就不同了，城市就会醒来，会沸腾，行人会奔走于街间，街上会奔驰着车辆，商店会开门营业，饭店会飘出酒菜的香味，舞厅会响起音乐、亮起灯光……而乡村呢，却是一成不变，除了月亮换成太阳，夜晚变成白天，田间、地头多了一些劳动的人外就别无二样。而我也是如此，背起蛋筐，踏上公路，搭上公车，进到城里，走进市场……这样的日子会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永永远远，没有终结。而他却会天天换上一身漂亮洁白的西装，将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光光亮亮，走在街上，去到舞厅，过着轻松快乐、悠然自得的生活。那是一种多么惬意的生活啊，只有少数人才能过上它，我也想过！我多么想同他而去！然而，他会接纳我吗？会真正地接纳我吗？

    我感觉得出他爱我。可是，他凭什么爱我呢？我又有哪点值得他爱？我是个农民的女儿，一个结过婚、并且还有个娃娃的乡下女人，我是凭我的容貌和谎言才博得了他的好感，要是他知道我对他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我甚至就连个起码的城里人也不是他还会象那样对我充满激情，还会天天下午都在那儿等着我跳舞吗？不，绝对不会，他会瞧不起我甚至鄙视我。

    我应当有自知之明，不要再与他会面。

    可是，一当她想起他那英俊的面容、翩翩的风度、和他那城市男子所特有的气质以及他给她带来的新鲜感和生命的生机与活力的时候，这种想法就如同灰飞烟灭般的转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侥幸的心理和去试一试、搏一搏的念头。

    于是，第二天下午，她又到舞厅里去了。

    青年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看来你是瞧得起我了。

    她没有开腔，只是默默地望着他，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在痴情地望着自己的恋人一样。

    他们已站在舞池里。

    青年说：“那么，就让咱们来开开心心地跳一支吧。”随即，就将她一把揽到了怀里。

    她勉强挣扎了两下就依了他，象只温驯的羔羊似的依偎在了他的怀里。

    音乐缓慢而舒情，灯光更是可人心意，象绵绵细雨般地从舞厅的各个方向飘洒而来，无声无息地落在他们身上。

    她将身体紧靠着他的身体，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头枕着他的胸膛，任凭他带着在舞海里驰骋。旁边闪过一对对舞侣，他们有的身体相隔着一定距离，有的半依半偎，有的紧紧相拥。然而，她却觉得自己是最最幸福的，因为他那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胸膛以及那发自于他身上的异性的特殊体味无不激惹得她心痒神慌，春心躁动。

    她将头偏向右侧，耳朵贴近他的心脏，于是听见了他那“咚嗒，咚嗒”的心跳声，还有血液在心脏里流动的呼啸声；她将胸膛紧贴着他的胸膛，于是感受到了他肌肤炽热的体温。

    ……

    这天下午，他们跳了一支又一支。珍珍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仿佛才一会儿舞会就结束了。她和青年走出舞厅，来到大街上。分手时，青年提出要送她回家，但她却谢绝了，独自沿街向西匆匆走去。青年见她走错了方向，便在她背后喊道：

    “喂，‘德胜门’在东边，你怎么走那个方向？”

    她假装没听见似地走了。

    从此以后，他们天天下午都要在舞厅里约会。随着次数的增加，俩人的感情迅速升温，珍珍一天见不到青年心里就感到难受，青年一天不见珍珍心里就觉得发慌。在如此热烈的爱情中，跳舞自然就成为了一种形式。多数时间，他们就站在舞池边的台阶上相互含情脉脉地望着，心中好象有千言万语要向对方诉说；有时候，他们又手拉着手，紧挨着坐在那些光线照不到的角落里窃窃私语，互说衷肠；还有的时候，他们索性就闭上眼睛，紧紧相拥在舞池中，什么也不说，只是随着音乐的节奏自由且随意地挪动着步子。

    一次，青年将珍珍领进了舞厅右侧的那间休息室里。

    这儿几乎近似为一间暗室，里面只有一只象拇指般大小的灯在放射出象